第30章 陶娇娇（2/2）

陶娇娇挑着水往知青点走，水桶晃悠悠的，水溅出来打湿了裤脚。路过村东头的老槐树，正碰见二强子扛着锄头往知青点凑。那黝黑的脸上堆着不值钱的笑，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见了她就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娇娇，我帮你挑水吧，你那桶太沉了。”

陶娇娇心里一阵犯恶心，别过脸加快了脚步，扁担压得肩膀生疼，也没敢回头——她自忖长得比李薇漂亮，又是正经高中毕业，凭啥要在这乡下耗着？李薇刚下乡时还没她起眼，嫁了会计儿子田栓柱后，日子过得像换了个人：她男人给她找了个公社小学代班老师的活，不用下地，顿顿能吃上白米饭，上次在村里碰见，脸都养得白白胖胖的，眼角的细纹都少了。

“她能嫁，我凭啥就得认命？”陶娇娇咬着嘴唇，把水桶重重放在知青点门口的石板上。

邮局门口的风卷着落叶打旋，不时刮到墙上的标语“农业学大寨”。

陶娇娇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不能把宝全压在张建军身上。王桂香靠不住，张家门槛又高，村里那些泥腿子她瞧不上，不如去县城碰碰运气。县城里有不少工人干部，说不定能遇上哪个有门路的，看在她是高中生、长得又周正的份上，能指条明路。

陶娇娇沿着邮局的墙根慢慢走，身上那件白衬衫还是下乡前她妈给做的，的确良的料子，洗得有些发黄，却依旧挺括，领口绣的那朵小梅花，被汗水浸得淡了，却依旧能看出精致。路过县政府大楼时，她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把衬衫的下摆往下拽了拽，遮住细腰。

她没注意到，三楼一扇窗户后，有人正隔着玻璃打量她。窗台上的搪瓷缸冒着热气，男人穿着中山装，袖子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梅花牌手表。他看着陶娇娇的背影，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着，忽然开口：“小王，去查查，这是哪个公社的知青。”

站在一旁的年轻干事探头看了一眼，笑着应道：“书记，瞧着挺俊的，是不是……”

“少多嘴，快去。”男人打断他的话，目光追着陶娇娇的身影拐过街角，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办公桌上的文件摊开着，最上面那张写着“知识青年安置工作汇报”，钢笔字龙飞凤舞，却在“重点关注”四个字下画了道粗线。

陶娇娇正盘算着下次进城该穿哪件衣服——她箱子底下还有件黄毛衣，是她妈织的，就是颜色太扎眼，平时不敢穿，要是去工厂附近转转，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她不知道，这县城街头的匆匆一瞥，会在日后掀起怎样的波澜。此刻的陶娇娇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乡下，至于靠谁、怎么走，她还没想清楚，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大哥结婚就能占了家里的钱，凭什么李薇能嫁个好人家，她就得在这泥地里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