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虽迟但到（2/2）

这话堵得周斌脸上的笑僵了僵，忙搓着手往前凑了凑：“蔡主任这是哪里话，我哪能让您为难？”他刻意放低了姿态，“孩子头回离家，做父亲的总惦念。您看能不能……给她找个好些的去处？”

蔡主任这才松了松眉，嘴角那抹紧绷的弧度柔和了些，手里的搪瓷缸在桌上轻轻磕了磕：“这倒不算难事。”她抬眼看向周斌，眼底藏着几分打量，“我记得周主任老家就在江城乡下？按政策，本地知青能优先去亲属所在地插队，你家……哦不，孩子祖父家不就在城郊吗？去那边插队，也能有个照应。”

“哎，蔡主任有所不知啊。”周斌忽然叹了口气，腰杆弯了半截，“说起来是家丑——老家那边我父母重男轻女得厉害，孩子去了怕是要受磋磨。我听说东北那边能安排，一年就种一季粮，冬天还能歇着，孩子总不至于太累。”

蔡主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又被她用垂下的眼帘掩了去。蒋艳当年可是江城供销总社销售科的红人，手里管着大半个江城的物资调配，人脉广得很，论能力，十个周斌也赶不上。可这人呢？前妻尸骨未寒三个月就续弦，如今倒好，对亲闺女这般狠心。

她捏着杯耳转了半圈，慢悠悠地说：“东北那边是苦了点，但好处是口粮足。不过那边名额紧，得等信儿。”心里却明镜似的——收了礼，这事得办，至于这爹安的什么心，与她何干？反正她瞧不上这靠女人上位的主儿，不过面上客气叫他声“周主任”。

周斌连忙点头哈腰：“劳烦蔡主任费心，您看什么时候有信儿，我让孩子早做准备。”

“急什么？”蔡主任放下茶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10月都没有，最快也得下个月了。”她说着，目光扫过桌上的酒，又补充道，“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回吧。”

周斌千恩万谢地走了，蔡主任看着他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什么东西。”她起身把那瓶汾酒往柜角塞，瞥见柜上压着的旧报纸，上面还印着当年蒋艳在外贸交流会上发言的照片。

她摩挲着照片边缘，心里叹道：若蒋艳还在，这周斌便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可惜了，这世道就是人走茶凉。

蔡主任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事我记下了。”她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像是在跟已经离开的周斌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11月就11月吧。”

于是，本该在10月踏上征途的周望舒，硬是被拖到了北风更烈的11月，才背着简单的行囊，登上了前往杨树坳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