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棋子（2/2）

“哎，这赵主任看着倒好，”旁边两个蹲墙根抽烟的汉子搭话，“都当主任了，吃的跟咱差不多啊，比前头那姓牛的强多了。”

“现在看着是这样，”另一个吐了口烟圈，“且等着吧，姓牛的刚来那阵儿，不也装了好几天清官样？”

陈安往阴影里又缩了缩。赵满仓初来松县，脚跟还没站稳，自然要做足清廉模样。前世也是如此，赵满仓“清廉正直”的名声在外，直到后来被揪出底细前，唯一让人背后议论的，就是他那个没教好的独子赵耀祖，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自行车铃声渐远，赵满仓的背影拐进家属院胡同，那网兜里的青菜叶子还在晃悠。陈安望着消失的背影，喉头一阵恶心。

前世就是这个老东西的人渣儿子毁了她。赵耀祖那次兽行后，秦老师带着她去报了警，可案子却被人压着，再无下文。没过多久，赵耀祖便开始整日堵在她放学的路上，嘴里不干不净地喊着“媳妇”，引得路人指指点点。她的名声，就这么被他一点点踩进在泥里。

后来赵满仓托了媒婆来说亲，媒婆话里话外都是“抬举”，说陈安一个孤女能进赵家门是天大的福份。她不愿意，没过几天，王四妹就苦着张脸来找她：“安安，赵家托人带话了，说你要是不嫁，往后村里怕都要受影响……”

陈安那时只当是赵家权势熏天，自己命如草芥，才会被这样拿捏。走投无路之际，她甚至想过一头撞死在村口老槐树上，最后却还是被张红英那句“活着总有活路”劝住，浑浑噩噩地应了亲。

可如今再琢磨，总觉得有些地方透着不对劲。赵家败落得太快，快得就像有人在背后一步步算计好的一样。

赵家倒台的引子，是那位军区领导的远房侄女。听说那姑娘来松县走亲戚，被赵耀祖堵在路上调戏，家里人不依不饶告到了市里。赵满仓想压，却不知被谁捅到了军区，那位领导发了火，顺着这根线往下查，才掀出他抄家时私藏财物的老底，连带着之前包庇儿子的旧账一起算了。

前世她只当是恶有恶报，心里只有痛快。可如今看着赵满仓在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再联想到元正清和马勇，这两人的出生注定了派系不同，松县这点家底，他俩分着都嫌紧巴，赵满仓一来，等于凭空多了个分蛋糕的，直接打破了两人间的微妙平衡。元正清要在松县扎稳根基，马勇又瞧不上赵满仓这种投机取巧的路数，他们或许确实需要个由头对赵家下手，但未必会用她这样一个孤女来做文章。

毕竟，她太轻了。轻得像根草，就算被赵耀祖踩进泥里，也未必能溅起让赵满仓倒台的水花。

反倒是那位军区领导的侄女，身份摆在那里，一句话抵得过她百句哭诉。赵耀祖色迷心窍，招惹到那样的人家，才是真的撞到了铁板上。元正清和马勇或许只是顺水推舟，在合适的时候递了句话，或是让人“恰好”查到了赵满仓的旧账，算不上刻意设局，却实实在在借了这场风波除掉了眼中钉。

而她呢？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真相。只需要做一个被欺凌的受害者，就能替他们达成目的。可一旦用完，她就像块没用的抹布被随手丢弃，谁还会记得她后来过得好不好？

陈安背着书包往城外走，土路的石子硌得脚心生疼。

她或许从来都不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是恰好被卷入了赵家倒台的漩涡里。赵耀祖的恶行是真的，她的苦难也是真的，那些日子里的绝望和屈辱，没有半分虚假。

只是前世她以为的“报应”，或许比她想的更复杂些。有人在风波里推了一把，但根源，终究是赵家父子自己种下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