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冰原初绽(二)(1/2)
雪山蜿蜒的小道上,只有风声和我们两人踩过碎石的沙沙声。
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某种不可逆转的距离。黑瞎子跟在身侧,罕见的沉默让空气都显得滞重。他今日没戴那副惯常的墨镜,一双在阴天里显得格外沉寂的眼睛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黑瞎子,”我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你一直以来想知道的……关于我的事。”
他没有回应,连脚步节奏都未变,仿佛早已准备好聆听,或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我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继续朝前走,话语像是对着虚空,又像只对他一人剖白:
“我来自未来。这是真的。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事,所有结局。”
“张麒麟……小官,他在往后漫长的百年里,会一直孤身一人。动不动就失忆,忘了自己,也忘了疼他、等他的人。十多年后,他会遇见一个像光一样的人,天真、滚烫,能把他从冰冷的宿命里短暂地拉出来。可惜,那时候的小官,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只会笨拙地靠近,又本能地推开,把一段本可以暖他一辈子的缘分,走得千疮百孔,结局……不太好。”
我用余光瞥向他,他依旧面无表情,下颌线却绷得有些紧。
“至于你,”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是晚清最后的小王爷,刚从西洋回来,满怀新世界的梦,转头就撞上了家败人亡。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眼睛坏了,在往后几十年里会越来越糟。你为了治眼睛,变得特别爱财,嘴上总挂着‘赚钱嘛,不寒碜’。你会守着一个人长大,一直喜欢他。如果说你是吞金兽,他就是你的财神爷……可惜,你们的结局,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来这里之前,已经用我自己的血,把你的眼睛治好了。”我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冰冷的手腕,“希望……这能让你们的结局,有点不一样。”
黑瞎子依旧没说话,只是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半分,与我并肩。
“这次来西藏,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想让小官……早点明白‘爱’是什么。也想让他往后那么长的命里,能多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本来,了结这边的事,我就该动身去找你的。没想到运气不错,直接在那里遇上了,省了我好多功夫。”
山道转向风口,我侧身避了避凛风,声音也被吹得微微发颤:
“接下来,可能真要麻烦你了。我需要你帮我……给小官的母亲换血。”
“她中毒很深,本是‘阎王骑尸’的祭品,被刻意停滞在生死之间,有意识,却永远无法苏醒。按原来的轨迹,小官要在十几年后才会找到她。那时,她为了见儿子最后一面,求了寺庙里的大师,将自己安置在藏海花下,用那种奇花的力量吊住最后一丝‘生’的痕迹,等了小官不知多少年。”
“他们母子,最终只得了三天的相聚。但就那三天……”我声音哽了一下,“让从不知‘温暖’为何物的小官,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被人用生命去等待和爱着。”
风卷起雪沫,扑在脸上,冰凉。
我停下脚步,转头正视黑瞎子。
“我要改的,就是这个‘三天’。我要让她不只醒三天,而是真正地……活过来。”
黑瞎子终于抬起眼,那双曾被未来宣判将逐渐黯淡的眸子,此刻映着雪光,深不见底。他看了我许久,久到风都仿佛静止。
然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雪谷里荡开,有些苍凉,又有些荒谬:“俞晓鱼,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我静静看着他,没否认。
他嘴角的笑纹慢慢压平,声音沉了下来:“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一定会帮你?你就不怕……我直接抓住你取血吗?”
我也笑了,语气轻淡,却笃定:“我说过,你是好人。而且……”我微微偏头,“你伤不了我。不是吗?”
黑瞎子盯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打量我这个人。半晌,他嗤了一声,移开视线,语气复杂:“好,就算我他妈是个‘好人’,就算我动不了你。但俞晓鱼,你想过自己吗?”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刺向我:“你的身体已经亏空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再折腾一次,你会死。你真当自己是神仙,血放不完、命耗不尽?”
我低下头,看着靴尖前一小片正在融化的雪,声音轻得像叹息:“想过的。我想……如果能葬在蓝桉树下就好了。最好是在长沙,那样……我还有机会看见他。”
话音落下,雪道上只剩风声。
“哈……哈哈……”黑瞎子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声里却听不出半点愉悦,“俞晓鱼,你他妈真有病。病得不轻。”
我抬起头,对他扯出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容,尽管我知道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呵呵……再说到底,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
黑瞎子嗤笑一声,没再接话。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我前面,背影在茫茫雪色里显得格外利落,甚至有点决绝。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不知道听见没有,脚步未停。
而我们更不知道的是,从踏入西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被阴影悄然尾随。此刻,那阴影正随着我们的足迹,一同深入这片雪山。
我们暂住的小院,在我们离开后不久。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入院墙,动作轻捷如夜行的猫。他警惕地环顾安静的院落,眉头皱起,低声自语:“明明探听到他们落脚在这里……”
来人正是陈皮。
就在此时,里屋的门被推开。张麒麟走了出来,眼中还带着刚挣脱药力的些许氤氲,但身形已稳如磐石。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院中的不速之客
两人视线在空中一撞,还未及开口........
院门猛地被踹开!
一群身着统一深色制服的人鱼贯而入,动作迅捷,瞬间呈合围之势。为首的人目光扫过院内,果断下令:“抓住那个年轻的!要活的!”
他们并未动用枪械,大约是不愿惊动四方。
陈皮与张麒麟对视一眼,在下一秒同时动了。
陈皮手腕一翻,腰间九爪钩如毒蛇出洞,携着破风之声直取最近一人心口,狠辣果决。
张麒麟身形更快,如鬼魅般切入敌阵,劈手夺过一人手中短刀,刀光乍起,雪亮寒意瞬间泼开,与数道扑来的黑影缠斗在一处。
原本寂静的小院,顷刻间刃光钩影,闷响不断。
雪山之上。
我和黑瞎子一路无言,只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的声响。我浑身发冷,脚步越来越虚浮,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全凭一股意志强撑着跟在他身后。满目皆是刺眼的白,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令人绝望的苍茫。
就在我眼前发黑、即将软倒的瞬间,走在前面的黑瞎子忽然停住,转过头。
他抬手,指向风雪深处:
“看前面。”
我强打精神,顺着他所指望去。
一座古朴的寺庙,静默地伫立在雪山环抱之中。朱红的大门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宛如一道凝固的血痕,又像一处等待已久的彼岸。
终于……到了。
我们朝着那座寺庙走去。风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像细针般透过衣料往骨头缝里钻。朱红的大门近看更显斑驳,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头,门环是锈蚀的铜环,覆着一层薄雪。
黑瞎子率先上前,叩响了寺庙厚重的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山门前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几乎是半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冰冷的石质透过衣料传来,勉强支撑着不住发软的身体。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只能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内才传来极轻微的响动。随后,那扇朱红大门被拉开一道狭窄的缝隙,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是位面容平和的中年僧人,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的我们,尤其在看到我几乎挂倒在石狮旁时,眼神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阿弥陀佛,”他单手立掌,声音平稳无波,“两位施主,请问有何事?”
黑瞎子侧过身,将视线让给我。我强打起精神,松开石狮子,摇晃着向前挪了两步,双手合十,尽力让声音听起来清晰些:“师傅,打扰了。我们想拜见贵寺主持,劳烦通传一声……”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僧人,一字一句道:“就说,‘藏海花下的白莲花’。”
那僧人闻言,神色并未有明显变化,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将门缝拉大了一些。
“两位施主,请先进来吧。”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
我心头微微一松,再次合十:“多谢师傅。”
黑瞎子不动声色地靠近,手臂在我肘下稳稳一托,几乎是将我半架着,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身后,沉重的木门又被僧人轻轻合上,将雪山的凛冽风雪暂时关在了外面。
我看了他一眼;“谢谢”
黑瞎子还是不语,只是看着前面地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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