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冰原初绽(一)(1/2)
夜色漫上来时,天边堪堪浮起一轮薄月,清辉淡得像化不开的雾。
我蜷在窗下的小榻上,厚重的皮草裹着身子,却还是抵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
“皮皮…… 能亲眼见见年轻时的你,我该知足了,对吧?”
指尖攥着的衣角皱成一团,声音低得像夜风里的絮语。
“时间差不多了…… 我得去救小官的......,我必须去。”
话音到这儿,忽然就抖了,喉间像堵着一团湿棉花,闷得人发疼。
“对不起…… 可他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再说…… 你从来都不会喜欢我…… 我这辈子,大抵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事了。”
压抑的呜咽终于绷不住,混着断断续续的碎话,被晚风卷着,飘向远处沉沉的夜色里。
而此刻,远在西藏的荒岭上,正奔波着寻人踪迹的陈皮,忽而驻足,抬眸望向天边那轮与江南同色的月。清辉落满他肩头,眉间的戾气,竟在这一瞬,淡了几分。
“俞晓鱼”
我们又在西藏辗转寻找了数日。
当南迦巴瓦雪山终于矗立在眼前时,我知道,是时候开始那个计划了。
今天,我们在雪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暂住下来。我的身体恢复了些许,至少能下床慢慢走动,但脸色依旧苍白,四肢也软绵绵的,多走几步便会头晕目眩。我常常觉得……算了,不想了。
天气很好,药也刚好吃完。黑瞎子准备出门替我买。
“瞎子,要出门呀?”我靠在门边,试探着问,“我能一起去吗?”
黑瞎子瞥了一眼院子......张麒麟正沉默地靠在树下。他朝那边努努嘴:“这话你得问他。我可不敢擅自带你出去。”
我慢慢转过头,望向张起灵,故意拖长了声音,眨眨眼:“小官........”
“嘶.......”黑瞎子立刻搓了搓胳膊,“小鱼儿,你这声儿喊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顺手就往他肩上拍了一下:“臭瞎子。”
他立马捂住肩膀,朝张起灵那边嚷嚷:“张小官!你看看你姐,哪儿像个病人,整个一‘女汉子’!”
张起灵静静看向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点了下头。
“可以。一起。”
我和黑瞎子对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我们仨就这么出了门......准确说,是黑瞎子在前头走得大步流星,我跟在后面喘得像拉风箱,张起灵则不紧不慢地坠在我俩后头,像个自带静音功能的监护仪。
“慢、慢点……”我扶着腰,感觉每走一步魂魄都在晃荡。
黑瞎子回头瞅我一眼,突然压低声音:“我说,你这走路的架势,特别像那个……”
我瞪他:“像什么?”
“像刚出土的文物,”他一脸诚恳,“还是得用担架抬着走的那种。”
我顺手从路边捡起个小土块丢他。他灵活一躲,一脚飞过去土块直接飞向后面的张起灵.....然后被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
张麒麟看了看手里的土块,又看了看我。
我立刻望天:“今天太阳真好哈。”
黑瞎子笑到打嗝:“小鱼儿,你就仗着你弟舍不得揍你。”
村子不大,路过的藏族阿妈笑着朝我们点头。黑瞎子自来熟地跟人家比划,回头得意洋洋:“阿妈夸我们像一家人嘞!”
我小声嘀咕:“是像一家三口,还是像马戏团三口啊……”
张麒麟忽然开口:“她刚才说,”他顿了顿,“‘带女儿出来晒太阳啊?’”
空气安静了两秒。
黑瞎子爆发出一阵狂笑:“女儿!哈哈哈哈张小官你听见没!你是爹我是妈!”
我虚弱地举起手:“……那我能不能申请换个妈?”
张麒麟眼里掠过极淡的笑意,伸手轻轻拎住我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情愿的猫:“走了,‘女儿’。买药。”
“喂!张小官!你这属于家庭暴力......黑瞎子你还笑!哎我头发.....!”
阳光洒在雪山脚下的小路上,吵吵闹闹的声音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
嗯,真是充满“温情”的一家子出门日常呢。
到了药店门口
我扯了扯张麒麟的袖子,朝街角努努嘴:“小官……帮我去那边买点零食好不好?我们买完药就在这儿等你。”
张麒麟没说话,只淡淡瞥了眼旁边正用脚尖碾石子儿的黑瞎子。
我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这些天处下来你也知道,他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其实……”
“其实是个好人?”黑瞎子自己接话,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听见没张小官,你姐给我发好人卡了。”
张麒麟的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回我脸上。
“好。”他顿了顿,“吃什么?”
我微微歪头,眼睛亮起来:“糖葫芦……还有奶块,可以吗?”
他极轻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从兜里掏出个什么塞给我.......是块水果糖。
“先垫着。”他说完这句,才真正迈步离开。
黑瞎子伸长脖子看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看看这熟练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生病闹着要吃糖的女儿和她沉默寡言但宠孩子的爹’呢。”
我把糖纸剥开,糖球塞进他嘴里。
“闭嘴吧,‘好人’。”
药店门上的铜铃响了,清脆的声音在午后的寂静里荡开。
柜后的藏族老阿爸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抬起眼,用带着浓浓乡音的汉语缓缓开口:“姑娘,抓什么药?”
黑瞎子正趴在木柜前,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那罐暗红的藏红花,模样装得挺认真。我轻轻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钻进肺里,手指在冷硬的柜台边悄悄蜷紧。
“阿爸,”我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有没有……能让人睡得很沉的药?”
老阿爸抬起那双裹着皱纹的眼睛,看了看我苍白的脸,又瞥向一旁好像专心研究药材的黑瞎子,眼里有什么闪了一下。“睡不好?”他的声音依然温和,转身从木架上取了个青瓷小罐,“安神的方子我有,药性平和,不伤.......”
“要猛一点的。”我轻声打断,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得像冰碴,“最好是……能让人睡过去就难醒的那种。”
空气忽然静了。
黑瞎子就在这时转过身,胳膊懒洋洋搭上我的肩,脸凑近,笑里带着明晃晃的促狭:“哟,小鱼儿......”他故意拖长调子,“这是要算计谁呢?”热气呵在我耳根。
我用手肘顶开他,耳后发烫:“你心里清楚!”
老阿爸静静看着我俩,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弯下腰,手伸进柜台最底下的抽屉摸索片刻,拿出个不起眼的褐色纸包,轻轻推过台面。苍老的手指在纸上按了按,动作很慢,像在传递某种无声的告诫。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3天”告诉我这个要可以睡多久。
纸包很薄,入手却沉。我接过来,指尖擦过老人粗粝的皮肤,微微一颤,迅速将它塞进内袋。粗糙的纸边隔着衣料,隐约硌着皮肉,像块小小的烙铁。
“多谢阿爸。”我垂下眼,嗓子有些发干。
老阿爸没应这句谢,只是透过镜片静静看了我一眼。他转身,从后面陶罐里另舀出几味药,用黄纸仔细包好,这次的动作从容而稳。
“这包,是真的安神补气血的。”他把两包药并排放上柜台,手指在后来那包上点了点,“姑娘,路还长,自己得先站稳。”
他收了钱,没再看那褐色纸包一眼,仿佛那只是件寻常药材。
黑瞎子这才彻底转过来,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淡了些。他没吭声,自己掏钱放在柜台上,又顺手从旁边竹篮里拈了块黄油奶糕,额外压了张纸币。
“走了,阿爸。”他难得正经地道别,手掌轻轻贴在我背后,带着我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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