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要我救她(2/2)

我望着这个从来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脆弱破碎的模样,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我轻轻反握住他颤抖的手:

车窗外雨势渐大,水痕纵横交错地划过玻璃,将他的泪痕也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汽车在红府门前戛然而止。雨水如瀑,将朱漆大门淋得暗沉。我们抵达时,正逢二月红前往张府求药未归,府里只余下压抑的寂静。

车刚停稳,陈皮便一把推开车门,拽着我踏进滂沱大雨中。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穿过庭院,径直朝丫头的房间奔去。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在雨幕中穿梭,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果然...无论何时,她始终是你最紧要的人...

甫一踏入房门,便见丫鬟小月正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给榻上的丫头喂药。烛光摇曳,映得丫头面色愈发青白。

我心头骤然一紧,脱口而出:陈皮!这丫鬟有问题!

陈皮闻言眼神骤厉,身形如电般掠至床前,一把扣住小月的手腕。药碗摔碎在地,漆黑的药汁在青砖上洇开不祥的痕迹。

拿下!

门外护卫应声而入。那丫鬟竟不挣扎,惨白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笑意。待众人逼近,她突然咬断舌根,鲜血自唇角汩汩涌出,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我盯着地上那摊混着血水的药渍,心头豁然清明。难怪丫头后面又缠绵病榻,任凭多少珍贵药材都如石沉大海。原来早有人在她身边埋下这步暗棋,日复一日地... ...

雨声敲打着窗棂,室内弥漫起血腥与药味交织的死亡气息。陈皮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那双总盛着戾气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更深沉的暗流。

我缓步走到丫头床前,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看。她面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宣纸,身形枯瘦得仿佛秋风里摇曳的芦苇。我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只觉得那跳动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陈皮,我转头看向身后那个紧绷的身影,立即找个懂抽血的大夫来。

陈皮眼中寒光一闪,当即对门外喝道:去医馆绑个会抽血的郎中!半柱香内见不到人,你们提头来见!

雨声淅沥中,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过二十分钟光景,两个黑衣手下便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西医闯进屋来。那大夫吓得面无人色,医药箱斜挎在肩上,镜片后那双眼睛写满惊惧。

陈皮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领,将他粗暴地拖到床前。

松开他。我出声制止。

陈皮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松开了手。我上前一步,挡在大夫与陈皮之间,放缓了声音:

大夫莫怕,我们请您来是为救人。我指向榻上气息微弱的丫头,您只需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无人会伤您分毫。

那大夫战战兢兢地扶正眼镜,目光在丫头青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好。”

我转向陈皮,语气不容置疑:让你的人都退出去,人太多会碍事。

陈皮深深看了我一眼,挥手屏退左右。房门合拢,室内只剩我们三人。

大夫,我尽量让声音平稳,我需要您为我们进行换血,只需置换三分之一即可。

陈皮自进屋起,目光便胶着在丫头苍白的脸上,仿佛要将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凝视回她体内。

老大夫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我的面色:姑娘,你眼下这气色...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我扯出个浅淡的笑,余光掠过陈皮紧绷的侧脸:无妨,开始吧。

既然如此...大夫轻叹一声,待会可能会发冷,切记让屋里保持暖和。他打开医药箱,取出橡胶管与针具,还请姑娘先把炭盆拨旺些。

我自己来。我蹲在铜盆前添炭,火星噼啪飞溅。待炭火燃旺,我掀开锦被躺到丫头身侧。

大夫将器械逐一摆开,银质的针头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迟疑地看向我,最后确认道:姑娘,当真准备好了?

我望着丫头枯槁的容颜,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针尖刺入腕间时传来锐痛,殷红的血珠迅速在透明胶管里蜿蜒成一道细流。大夫的手很稳,又在丫头苍白的手臂上寻到血管。两根胶管将我们相连,我的鲜血缓缓注入她青紫的血管,而她体内暗沉的病血也顺着另一根管子回流到我体内。

炭火噼啪作响,将我们的影子投在绣着并蒂莲的帐幔上。我能感觉到体温正随着血液流失,却见丫头灰败的脸色渐渐透出些许生气。陈皮始终立在床尾,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烛光在他颤动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随着血液的流失眼前一阵一陈地犯黑,直到我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当血液已经换好后,大夫看看我对着陈皮到:“血液已经换好,我看这位夫人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看来小姑娘的方法是可行的,日后只要养养就会大好的。但小姑娘自己怕是以后难逃病榻缠绵了。”

他抱起我想送我回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廊下的风雨声裹挟着寒意涌入。二月红立在门外,长衫都被雨水浸透,紧抿的唇线绷出冷硬的弧度。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先扫过榻上安睡的丫头,继而落在陈皮怀中面色惨白的我身上。

你做了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却都裹着冰碴。

陈皮将我往怀里护了护,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我颈间:师傅,我在救师娘。

二月红向前逼近一步,烛光在他震怒的瞳孔里跳动:你可曾想过,待丫头醒来要如何面对俞晓鱼?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用这般代价换来的命,你让她余生如何心安?

檐下铁马在风雨中发出凄厉的铮鸣,血腥与药味在潮湿的空气里纠缠不休。陈皮将我往怀里更深地护了护,臂弯收得那样紧。

陈皮! 二月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你可知你师娘为何会至此?!正是因你!那些小日子的人处心积虑要借你这把刀,来对付我们九门!

雨水从陈皮额发滑落,混着眼角的水光坠在我冰冷的脸上。他低头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我,手臂又收紧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二月红向前逼近一步,烛光在他震颤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还有你今日这般莽撞地将她带入红府,可曾想过后果?

他忽然抬手指向陈皮怀中的我,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若她这身怀异血之事传扬出去,你可知道她会面临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雨声中如同惊雷炸响:

从今往后,她将永无宁日!再也做不回寻常女子!这世间豺狼虎豹都会盯上她!你让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陈皮将怀中昏迷的我往上托了托,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进我衣领:我会护她周全。

护她?二月红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好个你护她!他猛地抬手直指窗外暴雨如注的夜色,若来日出现第二个张大佛爷那般的人物,权势滔天,谋略过人。

他步步紧逼,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你待如何?凭你那双九爪钩,还是靠你这不要命的狠劲?

雨声中传来瓦片坠地的碎裂声,陈皮抱着我的臂弯骤然僵硬。二月红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满室烛火摇曳的阴影里:

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住,要拿什么护她一世?

内室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带着初醒的沙哑:二爷……

二月红正要推门的手骤然顿住。他侧首深深看了陈皮一眼,昏黄的烛光在那双惯常温润的眸子里明灭不定。

你好自为之。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在潮湿的空气里,俞晓鱼待你……终究是不同的。

说罢拂袖转身,珠帘在他身后晃出一片凌乱的声响。陈皮独自抱着我立在廊下,任雨水浸透肩头。怀中人微弱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像极了那年冬天,师娘悄悄塞进他手心的那枚尚带余温的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