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残烟引途（1/2）

流云剑派山门的铜铃还在轻轻地响，赵虎靠在偏殿的木榻上，胸口缠着三层浸了药汁的绷带，淡青地脉气顺着绷带缝隙往里渗，却仍压不住肋骨断裂的钝痛。

他刚想抬手摸向床头的重剑，就被林婉儿轻轻按住。

少女的指尖沾着草药的凉意，腕间银铃随动作轻晃。

“伤口刚用‘护脉散’敷过，再动就要渗血了。”

林婉儿将一碗褐色药汤递到他唇边，药碗边缘印着流云剑派的暗纹。

林婉儿说道：

“这是用后山的九叶兰和地脉泉水熬的，能缓经脉淤堵，赵师兄你忍忍苦。”

赵虎仰头灌下药汤，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往下滑，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望着窗外飘落在剑鸣石上的残叶，突然想起铁臂张被擒时的眼神。

这个黑风寨头目虽被机关毒雾阵困住，却仍嘶吼着“萧寨主会踏平流云剑派”，此刻想来，那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萧战已将剑仙陵之外的势力都视作棋子，随时可弃。

“刚擒的那批喽啰审得怎么样了？”

赵虎哑着嗓子问，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榻沿。

“有没有问出剑仙陵的具体布防？”

林婉儿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是流云剑派弟子的手笔，带着几分颤抖。

林婉儿说道：

“守山门的弟子刚送来的，喽啰里有个小头目扛不住刑，招了，说，黑风寨除了七煞，还调了三百喽啰守在剑仙陵外围的‘陨雷崖’，每个喽啰腰间都挂着‘裂穹纹’令牌，说是要‘清剿所有靠近心核的杂碎’。”

她指尖划过纸条上“陨雷崖”三个字，突然顿住，继续说道：

“还有，那小头目说，萧战让阵煞在陨雷崖布了‘裂地阵’，阵眼埋的不是寻常阵石，是用黑风劲淬过的‘腐骨砖’，一旦有人踩中，地脉气就会变成黑红煞气，缠上就蚀经脉。”

赵虎的拳头猛地握紧，木榻的扶手被他捏出几道浅痕。

他想起李若尘离开时背着玄铁剑的背影，少年那时还只是先天三品，却要独自面对宗师境的七煞；

苏清寒虽突破到先天九品，却带着伤在落霞谷周旋；

还有王元宝和柳如眉，在浩然书院那龙潭虎穴里卧底，连传消息都要藏着掖着。

这些伙伴都在为剑仙陵的事拼命，他却只能困在山门养伤，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能在这耗着。”

赵虎挣扎着想坐起身，胸口的绷带瞬间绷紧，疼得他眼前发黑。

“林师妹，你帮我把重剑拿来，我就算爬，也要爬去剑仙陵……”

“赵师兄……”

林婉儿突然提高声音，银铃的晃动变得急促。

林婉儿说道：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铁臂张不过是先天一品，就把你伤成这样，陨雷崖的喽啰都是先天境起步，还有阵煞的裂地阵，你去了不仅帮不上忙，还要让若尘他们分神护你。”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怀中摸出另一张叠得整齐的兽皮地图。

这地图正是柳如眉送来的，由王元宝偷绘的剑仙陵地形图。

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东南阵眼”，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文气锁需九璧才子文气引动，破阵需借剑仙残气”。

“你看，若尘他们有元宝的地图，清寒师姐有剑鞘碎片，楚幺幺还带了瘴气破阵图，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林婉儿将地图铺在赵虎面前，指尖顺着地图上的光带纹路滑动，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好山门，不让黑风寨的余孽再来捣乱，你忘了？若尘离开时说过，‘流云剑派是我们的退路，不能丢’。”

赵虎望着地图上熟悉的字迹，突然沉默了。

他想起李若尘在练剑场教小弟子们“流云·绕步”时的模样，想起苏清寒在藏书阁整理剑谱时的专注，想起王元宝总爱把“咱们流云剑派最讲义气”挂在嘴边。

是啊，流云剑派是伙伴们的退路，他不能让这份退路，毁在自己的冲动里。

就在这时，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弟子捧着一个沾了尘土的竹筒跑进来，竹筒上刻着一个极小的“蛛”字，这是墨蛛传给楚幺幺的传讯符样式。

林婉儿连忙接过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

“赤练五珠在落霞谷布五毒缠丝阵，碧磷掌阵眼，需九死还魂草解，楚幺幺左腿中针，正往剑仙陵赶，万毒谷追兵在后。”

“幺幺受伤了？”

赵虎猛地坐起身，这次竟忘了胸口的疼痛，说道：

“林师妹，你快调些擅长追踪的弟子，去落霞谷方向接应，幺幺的毒术虽强，可万毒谷的追兵都是先天境以上，她带伤肯定撑不住。”

林婉儿点头，刚想往外走，却见弟子又捧着一个锦盒进来，锦盒上绣着浩然书院的云纹。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淡青的玉佩，玉佩上刻着“长庚”二字，这是孔长庚亲传弟子的标识，还有一张信纸，字迹是王元宝的。

“孔长庚让九璧才子明日卯时集结，欲借文气锁困杀若尘，我已在阵解上留了破阵标记，柳师妹会想办法传出去，书院在炼文气丹，用弟子文心做引，孟玄左眼已废，你们务必小心。”

赵虎和林婉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孔长庚的阴谋远比想象中残忍，不仅要夺心核，还要牺牲书院弟子的文心，而王元宝在书院里，既要隐藏身份，还要对抗孟玄这些强敌，处境比他们更凶险。

“把护脉丹和蚀文散都装到锦盒里，让弟子送去浩然书院，就说‘赵虎重伤，托柳师妹转交疗伤药’。”

林婉儿快速收拾着药囊，指尖划过药囊里的醉心草，继续说道；

“醉心草能迷晕先天境以下的武者，让元宝他们留着应急。”

赵虎看着林婉儿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胸口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他伸手握住床头的重剑，剑脊上的纹路泛着淡青微光，那是地脉气与剑刃产生的共鸣。

就像他们这些伙伴，虽然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却始终被“守护”的信念连在一起。

“等伤好点，我就带弟子去剑仙陵外围接应。”

赵虎的声音坚定，重剑在他掌心轻轻颤动，继续说道：

“就算不能进陵，也要帮若尘他们挡住外围的追兵。”

林婉儿点头，将锦盒交给弟子，又叮嘱道：

“路上小心，若遇到黑风寨的人，就往流云山脉的支脉跑，那里有我们布的机关陷阱。”

弟子应声离去，偏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铜铃的余响和地脉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赵虎望着窗外的剑鸣石，石缝里渗出的淡青气丝正往剑仙陵的方向飘去，像一道无声的指引。

他知道，伙伴们正在往风暴中心走去，而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这份退路，等着他们平安归来。

与此同时，落霞谷往剑仙陵的官道上，楚幺幺正扶着一棵剑鸣石喘气，左腿的毒针伤还在渗血，浅粉色襦裙的破洞处沾着黑褐色的毒汁，每走一步，都有针扎般的痛感顺着经脉往上爬。

她从怀中摸出墨蛛给的解蛊丹，刚想塞进嘴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细的“嗡嗡”声，是毒蛊振翅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只。

“楚幺幺，你跑不掉的。”

青蚨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带着甜腻的笑意，继续说道：

“巫婆婆说了，你若乖乖回去，还能留你一条命，若是再逃，我就把你炼进‘万毒丹’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楚幺幺猛地转身，一道冰蓝辉光从袖中透出……

这是苏清寒以前借给她的护身剑，剑刃上还缠着极细的冰劲，此刻却因她内力紊乱，只能泛出微弱的光。

她看着从树林里走出的青蚨，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两名万毒谷弟子，突然握紧了腰间的瓷瓶。

里面是她改良的“蚀冰散”，混了解蛊草的粉末，既能冻住毒瘴，又能净化蛊毒。

青蚨穿着水绿襦裙，腕间银铃里藏着子母蛊，笑时梨涡里的毒粉簌簌飘落。

青蚨说道：

“小幺幺，你以为改良了蚀冰散就能逃吗？你忘了，咱们在百足洞时，我教过你‘子母蛊的追踪术’，只要你身上沾过我的蛊粉，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她说着，突然抬手，两道青芒从银铃里射出，直扑楚幺幺的胸口，这是子母蛊的母蛊，只要沾到皮肉，子蛊就会在经脉里游走，吸干武者的内力。

楚幺幺足尖点地，想施展“随风步”避开，却因左腿的伤，动作慢了半分，蛊粉擦着她的袖口飞过，落在剑鸣石上，瞬间腐蚀出两个小坑。

“跑啊，怎么不跑了？”

青蚨一步步逼近，身后的弟子也举起了青铜毒弩，弩箭泛着幽绿的光。

青蚨说道：

“你以为墨蛛偷偷给你解蛊丹，就能瞒过巫婆婆吗？她早就知道了，还让我故意放你走，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剑仙陵的入口，毕竟，你的‘瘴气破阵图’，可是毒术长老用命换来的。”

楚幺幺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毒术长老被囚禁时的模样，想起长老把破阵图塞给她时说的“别让万毒谷的毒术再用来害人”，突然觉得掌心的蚀冰散变得滚烫。

她不能逃，也不能被抓，她要带着破阵图去剑仙陵，要帮苏清寒和李若尘破掉五毒缠丝阵，还要让巫婆婆知道，毒术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守护的。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楚幺幺的声音虽带着颤抖，却透着坚定，她将蚀冰散往地上一撒，淡青寒气瞬间冻结地面，地面的剑鸣石被冻成透明的冰雕，冰雕里的地脉气丝泛着微光。

楚幺幺说道：

“巫婆婆用弟子的蛊虫炼药，用五珠的命做棋子，这样的万毒谷，我不待也罢。”

蚀冰散遇空气炸开，淡青寒气裹着毒雾，在空中形成“冰毒漩涡”。

这是楚幺幺新悟的招式，将解蛊草的药力融入冰劲，既能冻住蛊虫，又能净化毒粉。

青蚨没想到她会突然反击，母蛊刚想再次射出，就被寒气冻成了冰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敢毁我的蛊。”

青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从怀中摸出双刀，刀身泛着青芒。

青蚨说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好把你的尸体带回去给巫婆婆交差。”

双刀劈出的瞬间，刀风里裹着“腐心毒”，地面的冰雕被刀风震碎，毒雾顺着碎冰往楚幺幺的方向飘去。

楚幺幺握紧寒月剑，冰劲顺着剑刃涌出，虽然只有先天六品的内力，却借着地脉气的共鸣，凝出三道极细的冰链。

这是苏清寒教她的“寒月·锁冰”，虽不如苏清寒那般凝实，却也能暂时缠住敌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