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爱回家的秋天巴士（2/2）

在这片欢腾里，沈晚星却莫名想起了王铮。那个从小学三年级就认识的，会画很酷卡通的男孩。他有着长长的睫毛，双眼皮很深，安静的时候，眼睛里总像是盛着一汪忧郁的湖水。他画得一手好画，尤其是那些盘旋的、充满力量的卡通人物，让年少的沈晚星崇拜不已。她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逢人便说王铮有多厉害。直到有一次，王铮红着脸，非常认真地请求她：“晚星，不要再跟别的同学夸我了，好不好？不要再夸啦，我都不好意思啦。”

“可你本来就很优秀啊！”沈晚星理直气壮。

还有好几次，她在放学路上，看见王铮在自己家门前的水龙头下洗衣服。北方秋天的水已经很凉了，他搓洗得却很认真。他抬起头，看到愣住的沈晚星，有些惊讶地问：“你不自己洗衣服啊？”

沈晚星摇摇头，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惭愧，又有点莫名的佩服。

王铮就像青春故事里一个安静的白马王子，与此刻巴士里这喧闹的、带着柠檬汽水般酸甜悸动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从学校到家的路程，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这一个半小时，却像是被魔法浸泡过的时光胶囊。车里是叽叽喳喳、开开心心、欢欢乐乐的喧嚣，像一首没有章法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偶尔，也会有安静的片刻。那些内向的女生，会塞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mp3世界里。周杰伦的《晴天》旋律，会像涓涓细流，在某个角落轻轻流淌：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沈晚星那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剪着利落的短发。她一直和松儿低声聊着天，试图用交谈来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忽然，松儿安静了下来，她靠在晚星的肩上，轻声问：“晚星，你的青春……还有遗憾吗？”

晚星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她摸着松儿有些冰凉的小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她：“谁的青春没有遗憾呢？”她感觉到松儿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甚至隐约有泪意，便放柔了声音，“别怕，有我在呢。你想我了，就过那条马路到家里来找我，好吗？”

看到松儿眼里闪烁的泪光，晚星有些慌，用指尖轻轻去擦，“你不要哭啊，我说眼泪是咸的，哭了就不漂亮了。”

她笨拙的安慰，却带着最真诚的温暖。

后来，不知怎么，座位调换了。沈晚星坐到了最后一排，挨着董先森，和另一个现在已叫不上名字的男同学。车厢里人群拥挤，身影晃动。她规规矩矩地坐着，目光直视前方，或者偶尔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她不知道，在那个角落，在她不敢回望的视线之外，有没有一道目光，曾小心翼翼地、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背影上，像蝴蝶轻触花瓣，一触即离。

在人多的时候，青春的心事总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害羞和含蓄做成最坚固的铠甲。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悸动，都化作了看似不经意的偶遇，一句无关紧要的问答，或者，只是一次沉默的、隔着人群的、遥远的陪伴。

那趟秋天的巴士，载着满车的欢声笑语，也载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如初雪般纯净的爱恋，驶向了家的方向，也驶向了记忆深处，一个永远闪闪发光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