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染血的棋局（1/2）

尤西斯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哨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是哨所内传来的厮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哀嚎声，依旧好像利刺般刺破夜空，也刺破了他的幻象。

热风裹挟着糊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队长，”他的身后，一个声音带着颤抖响起，是巴顿，他的身前正是黎恩，“我们……我们就这么看着吗？也许还能救一些人出来啊！”

黎恩看了一眼尤西斯，转身看向了罗伊。理性告诉他，此刻如果去救人，可能会将尤西斯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的哨所内，他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敌人。他是贵族，自尤西斯参政以后就被帕琉斯特王派到孩子身边护卫，守卫尤西斯殿下的安全，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仰。

罗伊的目光与黎恩短暂交汇，一脸阴郁。在黎恩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一步上前，一把揪住黎恩的领子，将他摁倒在地。

巴顿和后面的几个骑兵刚想抽出武器，却被黎恩伸手阻止。

“说，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蒙多斯老师，这……”尤西斯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却被罗伊的一个眼神吓得停下了脚步，“黎恩他是……”

罗伊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黎恩的双眸。倒是黎恩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殿下失踪太久了，王上为此急火攻心，身体每况愈下，”黎恩的声音很轻，其实他昨夜已经纠结了一晚，他可以看出这个蒙多斯早就对自己有怀疑了，所以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王国内情况告知尤西斯，“所以……”

“所以什么？”

“自从尤西斯殿下失踪后，王都很多大臣提议由卡斯柏殿下担任王储，”黎恩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被远处的喧闹声淹没，“加上王上病重，国内各方贵族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尤其……”

罗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王都那边看来不太平啊。”

黎恩艰难地点了点头，“因为王储之位悬而未定，王上也无力理政，立了以赛亚殿下为摄政王，可摄政王殿下久未参政，无力制衡各部，只是派出了许多人寻找尤西斯殿下。”

“你为什么不早说？”罗伊波澜不惊，目光冷得像冰。

“现在整个国内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在军队中，”黎恩终于抬头看向了罗伊的双眼，罗伊看出他的眼神中满是挣扎，“王权式微，各大势力渗透得太快太深了，连王宫侍卫都可能被收买，我的这些手下也都是我考验了很久的。”

“至于哨所内，我相信肯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罗伊松开了手，他从黎恩的眼神中看出他并没有说谎。

尤西斯将目光重新移回哨所方向，“可是哨所里面还有忠于王室的士兵，他们一定以为我还在里面，所以拼死抵抗啊！”

“殿下！”黎恩几乎连滚带爬到尤西斯身边，“我猜测您才是这次哨所袭击的真正目标，虽然……但至少……”

“至少什么？”尤西斯打断了他，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至少让那些一心保护我安全的士兵替我去死吗？”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罗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自己这位蒙多斯老师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罗伊嘴角微翘，缓步走到尤西斯身边，“既然有人要下棋，那我们就陪他下一把大的。”

他的声音不响，却在瞬间让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般。他转过头，望向身后，借着哨所的火光，他清晰看到黎恩、巴顿以及他们身后那些脸上混杂着愤怒和茫然的骑兵。

“以这里为中心，半径五里，建立警戒圈，”罗伊看向了黎恩，后者瞥了一眼尤西斯，少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罗伊则还在继续说，“我要完全掌控这一片区域，哪怕是一只虫子飞过我都要知道是公的母的。”

“一小队，跟我走，”黎恩也没有犹豫，虽然罗伊看上去很年轻，但从他身上却透出一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气质，上过战场的士兵第一眼就看得出，这人绝对上过战场，加上尤西斯的盲从，他也很自然地领命而去。

“巴顿副队长。”

“在！”巴顿下意识行了一个军礼，他更加干脆，自家队长都听对方的，那自己就听着呗。

“你带上几个人，注意，人不要多。摸到哨所侧翼，避开点人，不要掺和战斗，观察哨所内的战斗情况，确认清楚袭击者。记着，我需要你们每个人都注意观察，活着把情报带回来，一旦暴露立刻撤离。”

“明白！”巴顿重重点了点头，随手点了十个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中。

顷刻间，原地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火光在尤西斯年轻的脸庞上跳跃，照出他眼眸中的挣扎。

“老师……”尤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真的不做点什么吗？就在这儿……”他想说的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拼死守护他的士兵被屠戮，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罗伊没有直接回答，他目光扫了一眼还留在原地护卫的士兵，拉着尤西斯到一块石头边，让少年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目光投向哨所，仿佛在看着哨所士兵的厮杀，又仿佛在看更远的方向。

“尤西斯……还有你们，”罗伊的声音冷静得甚至有一丝可怕，“敌人既然在哨所内刺杀，那一定是计算过哨所内的兵力的，既然如此，即使我们这点人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尤西斯攥紧拳头，“所以我们就要放弃他们？我们只能逃吗？”

“逃？”罗伊轻笑一声，转身背对着尤西斯，他的笑声中没有丝毫温度，“有人想让我们消失，那我就偏不如他们意。”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盯着尤西斯，“对于下棋的人来说，一定要让对手跟着自己的计划和节奏走，一但将对手带入自己的节奏，那么是生是死都在自己的掌控中。现在敌人要我们消失，或者跟着他的节奏惶惶不安地逃命，一步一步进入他布下的陷阱。”

“那我们应该……”

“现在敌暗我明，我们连对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罗伊的声音低沉，像是一块磐石一般，压下了尤西斯心头的慌乱，“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直接掀翻这盘棋，将整盘棋全部打乱，然后撕开对方的面纱。”

尤西斯仰头看着罗伊的背影，火光将罗伊的轮廓勾勒得仿佛带着一层光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些，“老师，我该怎么办？”

“来了……”罗伊忽然眯了眯眼睛。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抬手阻止了那些正准备拔出兵器的士兵，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灭三，突然一阵恍惚，“灭三，你怎么亲自来了？”

“主上，您在利贝尔城发生的事已经传回来了，西莉亚大人大为震怒，让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亲自过来跟进您的指令，”灭三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昨晚收到您的消息，我们立刻调派了人手过来。”

罗伊点了点头，从怀里将黎恩交给他那份截获的魔法密文交给了灭三，“这个你先拿着，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以后让人试着解读一下。”

“是！”灭三接过了卷轴。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灭三想也不想抽出了匕首警惕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巴顿带着士兵如鬼魅般摸了回来，几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硝烟味。

“大人，殿下，”巴顿奇怪地看了一眼全神戒备的灭三，走到尤西斯身边，低声快速地说道，“看清了，袭击者虽然穿着杂乱的护甲，用的也都是同盟国的制式兵器，但据我观察，他们绝对不是同盟国的士兵。人数大约是哨所常驻部队的三倍，里面我们还……还看到了原来哨所的人……”

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巴顿肯定的消息，尤西斯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罗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问道，“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有，”巴顿身后另一个士兵说道，“我摸到了哨所边上，听到里面的人在喊‘找到没有？’‘生死不论。’之类的话，似乎在找什么人，而且，那个人的口音带着王都贵族的腔调。”

罗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是你没错了。灭三，你的人够吗？”

“够！”

“灭三，你带人，将哨所里面袭击者全部干掉，不用留活口，”罗伊突然顿了一下，蹲下身子凑到灭三的身边，“也不要留下一具袭击者的尸体。”

“是！”灭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转向尤西斯，目光如炬，“尤西斯，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的王储了，你要跟着我开始学习，学习如何生存，如何看清人心，如何……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巴顿，去通知黎恩，所有人集合。”

巴顿拱了拱手立刻跑开，他知道如何联系自己的队长。

不多时，黎恩便带着人赶了回来。他虽然疑惑，但忠诚的性格让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等候着。所有他从哨所带出来的士兵重新集结，无声地肃立于黑夜中，只有马匹偶尔踏动蹄子，喷出鼻息。

罗伊走到尤西斯身边，示意他起身，随后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尤西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看向罗伊，从后者的眼中看到期待。他明白了罗伊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胃里的不适，向前踏出一步。稚嫩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多了一分坚毅。

“吾名尤西斯·帕琉斯特，王国王储，”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一丝颤音，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今晚，无耻的背叛者妄图用鲜血抹杀我的存在，试图动摇王国的根基，他们杀害的，不仅仅是誓死保卫的士兵，还有你们的袍泽，他们玷污了帕琉斯特王国的荣誉！”

他的目光扫过了眼前的士兵，仿佛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我，尤西斯·帕琉斯特，在此立誓！我将不再逃避，不再畏缩！我要用的双眼，亲眼见证背叛者的灭亡！我要用我的双手，亲手制裁背叛者！那些沾染了王国忠诚卫士鲜血的人，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黎恩第一个下跪，他单膝跪地，右手重重地捶在自己左胸，“我，黎恩·奥斯都古誓死追随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巴顿和所有士兵齐声跪地低吼，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但却带着一心向死的决心，在夜空中回荡着。

罗伊见差不多了，翻身上马，目光扫过跪倒一片的士兵，“诸位，今夜，你们亲眼见证了背叛，也亲眼目睹了忠诚者被屠戮，这不是结束，有人不希望尤西斯殿下回到王都，有人希望悄无声息地让殿下死在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