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裴清辞失态（2/2）

裴清辞是谁？是凌霄剑宗千年一遇的剑胚，是元婴期便斩过大乘分身的妖孽，是无数女修梦中执手踏月的谪仙，是连沈砚岑都曾坦言“若非道途殊异，当为知己”的绝代人物。他向来端坐如松，眼神淡漠如远山，连掌门赐剑，也不过微微颔首。可此刻，他竟失态至此？

连凌霄剑宗那位须发皆白、气息如渊的大乘长老，连唤三声“清辞”，他竟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抹鹅黄法衣——那颜色，与他反复梦见的女子一模一样；那剑势，那紫火流转的轨迹，那空间碎片在业火中旋转的姿态……与梦中那个在尸山血海里挥剑、残剑断刃染满暗红、最终在他怀中消散成光尘的女子，重叠得令人心胆俱裂。

他记得那梦：无边战场，血雨如注，天地呜咽。她转身回望，眉目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烛火。她笑着，却吐出一口黑血，然后，碎了——不是肉身，是魂魄，是神识，是存在本身，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碾为齑粉，连一丝残响都未曾留下。梦醒之后，他道基皲裂，心魔滋生，修为停滞三年，无人知其因，只道是闭关反噬。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心魔的名字，叫“遗忘”，叫“无力”，叫“我竟连你最后一刻的模样，都记不真切”。

而此刻，叶馨云收剑而立，鹅黄法衣在晚风中轻轻拂动，额角沁着细汗，眉宇间却无半分疲惫，只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澄澈与宁定——像极了梦中那人收剑时的侧影。

裴清辞喉结微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良久，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惊涛已尽数敛去，唯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重新落座，动作从容，仿佛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瞬，从未发生。可他的目光，却再未离开过叶馨云半寸——不是审视，不是探究，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凝望，一种穿越梦境与现实、生死与轮回的，无声叩问。

“罢了……等这场盛会落幕，我亲自去问她。”

他心中默念，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却重得足以撼动整个凌霄剑宗的剑冢。

而擂台上，苏媚儿已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如泼墨染雪，她脸色惨白如纸，唇角抽搐，团扇跌落尘埃，鸳鸯图案黯淡无光。媚狐乃她心神所寄，魂影俱灭，她亦如断线纸鸢，灵力逆冲，经脉寸裂。叶馨云瞬移而至，雷霆剑无声抵住她心口，业火顺着剑尖蜿蜒而上，灼热却不焚衣，只令她灵台剧震，灵力如沸水般翻腾溃散。她抬眼，撞进叶馨云的眼底——那里没有胜利者的倨傲，没有对手的敌意，只有一片冰雪覆盖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不容置喙的决断。

她想挣扎，想催动最后一丝灵力，哪怕玉石俱焚。可叶馨云指尖微动，一缕细若游丝的雷光已精准点中她膻中穴。刹那间，四肢百骸如坠冰窟，酸麻无力，连指尖都再难抬起一分。她颓然倒下，发丝散乱，狼狈如泥，而叶馨云已收剑归鞘，转身离去，背影纤细，却如一柄刚刚饮过敌血、正缓缓归鞘的绝世名剑。

“叶馨云胜！积两分！”

裁判的声音尚在回荡，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已如天河倒灌，席卷云海。少女们尖叫着挥舞手帕，少年们激动得捶打胸膛，连那些见惯大场面的老牌长老，也忍不住抚须长叹：“此子，当为这一代剑道魁首！”

“叶师妹强得可怕！什么运气？那是实打实的道基、是铁铸的意志、是烧穿灵魂的业火！”

“空间剑道+红莲业火？她以后是不是要改名叫‘紫焰星痕剑’了？！”

玄枢宗方向，叶瑾嗓子已哑，却仍嘶吼着妹妹的名字；林寻快步迎上，伸手欲扶，叶馨云却笑着摇头，指尖拂过剑鞘，轻声道：“无碍。她的媚术，扰不了我的道心。”

沈砚岑缓步上前，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声音低沉而温厚：“业火与空间的契合度，又精进了三分。”

叶馨云仰头一笑，眼眸弯成月牙，那笑容里没有锋芒，只有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温润如玉的笃定。

暮色渐浓，新一场对决的抽签玉简在灵光中徐徐展开。第二轮对阵揭晓：叶晚歌，对阵隐世大能黑玄老人亲传弟子——夜宸；叶馨云，再战南宫烈；玄空，则迎战秦峰。

三号擂台，夜宸已立于中央。他身着玄色劲装，身形削瘦，面容冷峻如刀刻，周身气息阴沉内敛，仿佛一柄尚未出鞘的凶器。手中短匕幽光浮动，非金非玉，刃口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灰败死气——那是幽冥功法的烙印，是隐世大能以万载寒渊、九幽死气淬炼出的杀伐之道，擅隐匿，精刺杀，杀人于无形，夺命于无息。

他目光扫过对面的叶晚歌，声音低哑如砂砾摩擦：“凤凰虽为百鸟之王，可灵兽威压，亦受主人修为所限。你上午力战南宫烈，灵力未复，又如何挡我幽冥一击？”

叶晚歌气息微促，指尖尚有未散的冰霜寒气，可她脊背挺得笔直，凤眸如星，小凤凰自她肩头振翅而起，赤金色火焰腾空而起，瞬间照亮整座擂台，光明炽烈，驱散所有阴翳。她未答，只轻轻抚过凤凰翎羽，声音清越如钟：“拭目以待。”

裁判令下，夜宸身影倏然消失——不是快，是“无”。他仿佛被黑暗一口吞没，连气息、温度、甚至存在感，都彻底剥离于这方天地。台下惊呼四起：“人呢？！”“这功法……是传说中的‘幽冥无相’？！”“连神识都探不到！”

叶晚歌却闭上了眼。冰系灵力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在周身凝成一道剔透冰晶屏障，寒气凛冽，霜花蔓延。小凤凰长唳一声，凤喙微张，一道纯粹、浩荡、带着焚邪净秽之力的凤凰真火，如赤金洪流，轰然席卷整个擂台！火焰所过之处，空气噼啪作响，阴影退散，连光线都为之明亮三分。

果然——就在凤凰真火灼烧至擂台东南角第三根蟠龙柱时，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阴寒，如针尖般刺破火幕！

叶晚歌凤眸骤睁，寒光迸射！冰蓝色剑光如一道撕裂长夜的闪电，自她手中暴斩而出，精准无比地劈向那缕阴寒逸散之地——

剑光未至，杀机已至。

那黑暗中的身影，终于，被迫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