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国师府(2/2)

她在一座形如伏虎的太湖石后驻足。石底苔藓异常鲜亮,绿得近乎妖异;石缝间渗出的水珠,落地无声,却在青砖上留下一圈圈暗紫色的湿痕——那是阴气凝液,沾之即蚀皮肉。

她并指如剑,灵力凝于指尖,轻轻拂过石面。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漾开,石壁如水波荡漾,显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缝隙。缝隙深处,寒气喷涌,带着陈年腐土与新血混合的腥甜。

石门沉重,厚逾三尺,表面蚀刻着扭曲的符文,每一道都像挣扎的人形。叶馨云掌心覆上冰凉石面,灵力如细密银针,精准刺入符文节点。咔哒、咔哒、咔哒……三声轻响,符文逐一黯淡。她双臂发力,石门无声向内滑开,一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阴风,轰然扑面!

她抬步踏入。

地宫并非想象中幽暗逼仄。相反,穹顶极高,以整块墨玉雕成,其上镶嵌无数惨白骨片,拼成一幅巨大而诡异的星图——那些“星辰”,竟是尚未完全风干的眼球,瞳孔朝下,空洞地凝视着下方。

而地宫中央,是一片开阔的圆形空地。

空地上,没有刑具,没有锁链,只有一座山。

一座由尸体堆叠而成的山。

数千具躯体,层层叠叠,垒至穹顶之下。他们穿着各异——有锦袍玉带的富商,有粗布短打的脚夫,有绣鞋罗裙的闺秀,有稚气未脱的童子……可此刻,所有面孔都呈现出同一种骇人姿态:皮肤紧贴颅骨,干瘪如风干的橘皮,青灰色的血管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虬结凸起;眼窝深陷,却诡异地圆睁着,瞳孔扩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瞬的极致恐惧与空茫;嘴唇乌紫,微微张开,仿佛还在无声呐喊。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令人窒息的“空”。

叶馨云站在尸山边缘,呼吸第一次停滞。她见过战场尸横遍野,见过妖兽撕咬后的残骸,可眼前这一幕,是另一种更精密、更残忍的“剥夺”——不是毁灭肉体,而是将生命最本源的灵力、精血、乃至魂魄中那一点不灭的生机,一丝不剩地抽离、榨取、献祭。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悬于一具女童尸体上方三寸。那里,一缕几乎不可见的、灰白色的阴气,正如活物般缓缓盘旋、升腾,最终汇入穹顶星图中央那颗最大、最暗的“眼球”之中。

就在此刻,那女童干瘪的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勾动了一下。

叶馨云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错觉。

是残留的、被强行禁锢在躯壳里的最后一丝魂念,在濒死边缘,向她发出的、微弱到几乎湮灭的求救信号。

她指尖灵力微吐,一缕纯阳真火悄然燃起,温柔地包裹住那缕灰白阴气。火光跳跃,阴气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竟未消散,反而如活物般剧烈扭动,试图挣脱,却在纯阳真火的灼烧下,渐渐显露出内里被层层包裹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淡金色光点——那是女童魂魄中,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本命灵光。

原来如此。

这邪修并非单纯杀人取魄,而是以阴煞为牢,将受害者魂魄中最本真的“灵光”囚禁、剥离、再投入地脉阴煞熔炉,淬炼成最纯净的“阴傀核心”。而那些干瘪尸体,则是被抽干灵光后,彻底沦为废渣的躯壳。

叶馨云缓缓收回手,指尖真火熄灭。她仰头,目光穿透穹顶星图,仿佛穿透了层层地脉,直抵那深埋于龙脊山腹、正在疯狂搏动的、巨大而污秽的阴煞核心。

“找到了。”她唇边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凝成两簇幽邃寒焰,“不是在找蓉儿……是在找你。”

她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却比来时更快一分。裙裾扫过冰冷的墨玉地砖,未惊起一丝尘埃。她知道,蓉儿不在这里——这尸山之上,没有叶家嫡女那件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褙子,没有她腕间那串南海珍珠。她被带走了,作为更高阶的祭品,或是……诱饵。

而真正的猎场,从来不在地宫。

在更高处。

在国师府,那座终年云雾缭绕、从不对外开放的“观星台”顶层。

叶馨云的身影,已如一道无声的月光,悄然掠过地宫入口,沿着盘旋向上的石阶,向上,向上,向着那被浓云与阴煞重重包裹的、都城最高处的孤绝之巅,疾驰而去。

风,在她耳畔低语。

而她,正奔赴一场早已写就的、以血为墨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