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灼““曜”(2/2)
霍去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他多年的军旅生涯和上位者的历练,让他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追问,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那么,按照你的说法,真正的少族长‘曜’,现在何处?” 他刻意强调了“真正”二字。
听到这个问题,灼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利箭射中。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与如同深渊般的悲痛,那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他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控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阿兄他……他早已被罕岩那个叛徒害死了!”这句话几乎是从他齿缝间迸出来的,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就在父亲‘意外’身亡后不久!罕岩对外宣称阿兄染上了怪病,需要静养,实则……实则是将他秘密囚禁了起来!严刑拷打!定是用尽了黑巫一脉最恶毒的手段,逼问部落传承的圣物和古老秘术的下落!”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着。
“阿兄他……他性子刚烈,宁死不屈……他怎么可能向叛徒低头……”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然哽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力感,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微微耸动。
“而我……我这个没用的影子,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什么也做不了……”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压抑的抽气声中。
霍去病冷静地观察着他近乎崩溃的表现,并没有立刻出言安慰。
待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用那种特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沉稳声音问道:“你没亲眼见到他遇害?也没见到他的……遗体?仅凭推测,你如何能如此确认他已经死了?”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灼所言的真实性。
灼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因为‘赫依’!”他看到霍去病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就是那只赤焰金乌,我们部落的守护圣禽。”
他陷入回忆,语气带着梦魇般的恍惚:“两年前,就在父亲‘意外’去世后不久,‘赫依’第一次带着罕岩的命令而来。它扔下的药囊里,除了索取石斛的指令,还有一封罕岩亲笔所书的短信。” 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帛书上冰冷的字句。
“信上说……阿兄已经‘病故’,让我不必再心存妄想。还说……我唯一的妹妹阿萝,在他手中。他命令我,交出所有的‘圣果’,不得有误……”
“仅仅是一封书信?”霍去病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合理的质疑。
“你如何验证这封信的真假?或许是罕岩的诈术?”
“不!不会的!”灼用力摇头,眼神笃定而痛苦。
“将军,您不了解‘赫依’,也不了解我阿兄!‘赫依’灵性极高,世代守护我族长血脉,与族长心意相通。若是阿兄还活着,哪怕被囚禁,只要他神智尚存,有一丝反抗的意志,‘赫依’就绝不可能如此顺从地听命于罕岩,成为他传递威胁信件的工具!这是其一!”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让他更加难受:“其二……阿兄他知道‘圣果’……也就是这赤冠石斛,对于部落,对于圣地意味着什么。他深知过度采摘的后果。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并且拥有自主的意识,他宁可死,也绝不会允许罕岩如此贪婪地索取所有的‘圣果’!这无异于在掘部落的根基!所以,当罕岩通过金乌索要全部石斛时,我就知道……阿兄他,定然是凶多吉少,甚至……已经遭遇不测了……” 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充满了绝望。
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凝重无比的神情。
突然,霍去病毫无征兆地转换了话题,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射向灼,语气锐利如刀:“你的‘同心蛊’……是谁给你下的?具体如何解法?” 这个问题来得极其突兀,与之前的对话似乎毫无关联,却直指灼处境的核心,也最能验证他话语的真实性。
这一下,如同毒蛇被捏住了七寸!
灼的身体猛地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按住自己左手手腕内侧的一个位置,脸色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惊慌、挣扎,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秘密的恐惧。
长达十几息的死寂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他似乎耗尽了所有抵抗的力气,缓缓放下了按着手腕的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无尽苦涩和自嘲的笑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彻底放弃掩饰的疲惫:“是罕岩。他用我妹妹阿萝的性命相威胁,逼我……自愿服下了子蛊。母蛊……必然掌控在他手中。”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解释道。
“此蛊名为‘同心’,名字听着好听,实则恶毒无比。它……它依靠我体内经年累月积累的赤冠石斛药力,以及这眼圣泉独特的精气来勉强压制其活性。”
他抬起眼,望向那氤氲着热气的温泉,眼中是深深的依赖与屈辱:“一旦我离开这眼圣泉超过百里范围,或者……或者试图用外力强行将子蛊取出……它便会立刻躁动反噬,那种痛苦……如同万蚁噬心,经脉逆转,最终会让我生机枯竭,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而若是母蛊被毁,子蛊也会瞬间爆发,吞噬我的心脉……绝无幸理……”
百里之内!
这个明确而残酷的范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清晰地呈现在霍去病面前。
这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罕岩能够相对“放心”地将灼“囚禁”在此地——他根本就是一个被精确限制了活动范围的“药奴”和“人质”!
但同时,这个范围也意味着灼并非完全寸步难行,百里,足以覆盖蛇神山周边相当一片区域,甚至……可能触及到临远城的边缘。
这给了他一定的活动能力和获取信息的可能性,但也画下了一道他无法逾越的死亡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