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云梦商行”(2/2)
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医者对病人的关切,更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已久的情感。
“管事,那些真假难辨的往事,那些错综复杂的身份……我不懂,也不想深究。”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只知道一件事——他能解您身上的毒。他能让您活下去。”
他看着霍去病,话语简单,却重若千钧:“在我这里,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避开苏沐禾过于灼热的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仍带着雨水的模糊景色,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毒发最严重时,苏沐禾守在他榻边,那双总是沉稳施针的手,是如何因恐惧和心痛而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眼眸,是如何布满血丝,盈满几乎要溢出的绝望。
他明白苏沐禾不是在分析利弊,他是在恳求,以一个超越了医者身份的姿态,恳求他活下去。
这份情感,沉重而真挚,让他无法再以纯粹冷静的战略眼光来对待与灼的关系。
“阿禾,我明白。”许久。霍去病转过头,声音低沉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苏沐禾放在膝头、微微握紧的手上,这是一个罕见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亲密动作。
“正因如此,”他继续说道,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但那锐利之中,掺杂了一丝为回应这份情感而生的妥协。
“我们才更要利用好灼这步棋。他的医术是我们需要的,但他的底细,我们也必须查清。唯有如此,我才能真正‘安全’地活下去,不是吗?”
他的指尖在苏沐禾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带着承诺的分量:“相信我,我会谨慎行事。为了你,也为了所有追随我的人。”
苏沐禾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霍去病指尖的温度和力量,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知道,这已经是霍去病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他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随即松开,恢复了医官的沉静姿态,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依旧浓重。
马车继续前行,载着这份无法言明却沉重无比的情感,驶向未知的前方。
对霍去病而言,与灼的博弈,因苏沐禾这番掺杂了私心的恳求,而变得更加复杂,也让他肩头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他不仅要赢下南疆这盘棋,更要……活着回去,回应那双注视了他太久的眼睛。
马车在夜色中驶回别院,霍去病刚踏入书房,陈平后脚便跟了进来。
烛火摇曳下,霍去病、王虎、赵龙,陈平四人围坐,听了霍去病的转述,气氛凝重。
陈平率先开口:“管事,我们的人查到,老族长在世时,确实有过一对双生子。但族中记载,次子因先天体弱,三岁时便已夭折。
王虎猛地抬头:夭折?那洞穴里的是谁?
这就是问题所在。陈平神色严峻,若记载为真,现在的要么是冒充的,要么......当年的本身就是个幌子。
靠在窗边的苏沐禾整理着语言,谨慎地说道:不论他身份真假,也不论他有何图谋,但他的医术,特别是对南疆毒物的了解和解法,是实实在在的。他确实救了我们的兄弟,也确有能力治疗管事体内的余毒。单就这一点而言,他的价值无可替代。
语气诚恳:在我看来,灼或许有所隐瞒,但他救治时的专注和手法做不得假。一个医者若是心存歹意,在用药施针时有的是机会下手,但他没有。
众人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苏沐禾的判断很中肯——无论灼的身份有多少疑点,他展现出的医术和价值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南疆,一个精通毒理、能解奇毒的合作者,确实太过珍贵。
阿禾说得有理。霍去病终于开口。
灼此人,可用,但不可尽信。他的医术我们要借重,但他的底细,我们也要继续查。
又一阵沉默后陈平开口:“管事,属下还有事禀报。”
霍去病言简意赅。
陈平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账册,双手呈上:属下奉命调查周淳,发现重大疑点。太守府近半年来通过云梦商行采买大量物资,但这些采买既不走官仓,也不入府库。
他指着账册上用朱笔圈出的条目:更可疑的是,这个云梦商行在官府登记的文书全是伪造的。属下派人暗中查访,发现这家商行行事诡秘,与多个部落都有往来。
霍去病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些数字。苏沐禾也放下手中的银针,凝神细听。
还有更重要的发现。陈平压低声音,三日前深夜,周淳在书房与人激烈争吵。据我们安插在府内的眼线回报,隐约听见周淳说......别忘了是谁帮你坐上这个位置,还提到要是让上面知道......
霍去病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雾,在他深邃的眸中映出晃动的光影。
另一人是谁?
眼线说隔着门听不真切,但肯定不是本地口音。陈平回道。
不过争吵结束后,确实有个披黑斗篷的人从侧门离开,身形......不像中原人。
霍去病轻轻放下茶壶,指尖在账册上那条三个月前购入大批硝石、硫磺的记录上轻轻一点。
硝石、硫磺......再加上木炭就是火药!周淳私藏这些军需物资意欲何为?联想到先前出现的虎蹲弩图纸,一个惊人的猜测在霍去病脑海中逐渐清晰——
这位看似只知道贪敛钱财的周太守,恐怕所图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