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暂时安全（2/2）
苏沐禾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终于微微退开些许，抬眼看向霍去病。两人距离极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深邃眼眸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以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忧色。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开，带着一丝疲惫的无奈，却又无比明亮释然：“又欠你一条命。”
霍去病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凝重化开，抬手，曲起指节，在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际处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柔和：“我的。” 短短两个字，却重若千钧，仿佛宣告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归属与责任。
随即，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手却自然地滑下，改为牵住苏沐禾的手腕，“快天黑了。得在天黑前找到过夜的地方，抓紧我。”
手腕被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苏沐禾心头一跳，却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离开这险峻的崖边。
两人继续前行。越过石梁后，地势开始下降，显然已经翻过了分水岭。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在一条小溪旁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
山洞不大，但足够两人容身，洞口有藤蔓遮掩，颇为隐蔽。
霍去病布置好警戒，升起一小堆火。跳跃的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阴冷湿气，也将两人染上一层暖色。
苏沐禾取出药箱，跪坐在霍去病身前：“手伸过来，我看看。”他指的是霍去病先前格挡时被岩石划破的手臂。
霍去病依言伸出胳膊。苏沐禾小心地将那截湿透的袖子卷上去，露出一道不算深却颇长的血痕，周围有些青紫。他拧开药瓶，用指尖剜出些清凉的药膏，动作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紧实温热的皮肤，那上面还带着湿气和战斗留下的微尘，触感清晰。
“疼吗？”苏沐禾低声问，抬眸看了霍去病一眼。
霍去病正垂眼看着他专注的动作，火光在那长长的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无妨。”他声音平静，但目光始终未离开苏沐禾的脸，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抿的唇，和因为仔细而微微蹙起的眉心。
处理好霍去病的伤，苏沐禾才去处理自己身上更多的擦伤。霍去病沉默地看着他自己费力地卷起裤腿，露出膝盖和小腿上几处明显的淤青和破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来。”他接过苏沐禾手中的药瓶，不容分说地蹲下身。他的动作比苏沐禾自己更直接，却同样带着一种克制的小心。温热的手指沾着药膏，落在苏沐禾冰凉的皮肤上，带来清晰的触感和药膏的清凉。苏沐禾微微一颤，脚踝被霍去病另一只手轻轻握住稳住。“别动。”霍去病低声道，头也未抬，只专注地将药膏在那片淤青上匀开。
洞内异常安静，只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交错的、轻柔的呼吸声。火光将两人靠近的身影投在石壁上，几乎融为一体。
夜幕降临，山林陷入沉静。洞外传来夜枭的叫声，悠长而诡异。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分食着所剩不多的干粮。肩膀不可避免地轻轻相抵，从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
海图在火光下再次展开。
“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霍去病指着地图，他的手臂绕过苏沐禾身侧，为了让他看清，几乎是将人半圈在怀里的姿势。他的声音就在苏沐禾耳畔响起，低沉而清晰。
苏沐禾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热度和沉稳心跳，他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图上，点了点头。
“穿过这片山区，就能抵达牂牁江上游。顺江而下，可至夜郎故地，再向东，可达且兰、毋敛，最后出沅水，入洞庭，下长江。”霍去病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出那条漫长迂回的路线，指尖最终停在长江入海口附近。
“这张图……我们真的能保住吗？”苏沐禾轻声问，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更贴近那温暖的来源。
霍去病沉默了片刻，将手中最后一点干粮掰开，大的那一半递到苏沐禾嘴边。苏沐禾微怔，随即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住。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霍去病手指蜷缩了一下，才收回。
“很难。”霍去病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分析，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多了一丝两人独处时才有的温和，“但只要到了长江，就有王虎的人接应。届时，无论是将其交给朝廷，还是自行探索，都会有更多选择。”
“你倾向于哪种？”
霍去病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沐禾被火光映亮的侧脸上，那双总是清澈明锐的眼眸，此刻映着跳动的火焰，显得格外专注。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地图，而是轻轻拂开苏沐禾垂落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我想先弄清楚，这张图到底意味着什么。”霍去病缓缓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在弄清之前，不宜轻易交出。” 他的指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顺势轻抚过苏沐禾的耳廓，带着薄茧的指腹带来一阵微痒的酥麻。
“而且，”他继续说，目光深深看进苏沐禾眼中，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烙印心底，“这是我们共同找到的，理应由我们共同决定。无论前路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苏沐禾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廓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在隐隐发烫。他望着霍去病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某种更深沉的情愫，心中的忐忑与迷茫竟奇异地沉淀下来。他重重点头，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好。一起。”
霍去病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收回了手，转而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温暖而有力。
两人不再说话，一同望向洞口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北斗高悬，斗柄东指。
洞内火光融融，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影长长投在石壁上，紧密不分。
洞外山风掠过林梢，带着远方的气息与未知的挑战，但他们掌心相贴，体温交融，便觉这寒夜亦暖，前路可期。
苏沐禾的手被霍去病牢牢握着，掌心贴合处传来的温度似乎比跳跃的火光还要暖。
他感受着对方指腹上习武留下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此刻却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的目光从星空落回霍去病的侧脸，火光在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上跳跃，柔和了平日的锐利，添了几分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