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部署2(2/2)
银光微闪,三寸茎秆连同根须被精准切断,落入早已备好的无根水玉碗中。
清洗、沥干、置于银炭文火之上慢慢焙烤……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之前所述,不敢有分毫差错。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种奇异的冷香,似薄荷又似雪松,吸入肺中竟让人灵台一清,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冰寒彻骨。
苏沐禾一边严格按照师父的指示操作,一边吸了吸鼻子,内心戏十足:‘闻着倒是不错,提神醒脑,就是不知道兑上蜂蜜好不好喝……打住!想什么呢!这是救命的药,不是新开发的饮品!’
陈太医在一旁紧紧盯着,不时根据草叶颜色的细微变化低声指点:“火候再弱半分……对,保持……翻动……”师徒二人,在这雨夜僻室里,进行着一场关乎生死的制药仪式。
与此同时,陈太医还需分神调配那味堪称禁忌的奇药——“黄泉渡”。他动用了深藏多年、连太医署正册都无记载的私藏药材。
那过程绝非简单的煎煮:曼陀罗花需取其干燥花朵研磨至极细,乌头则必须用井水浸泡七日七夜,每日换水,以析出部分猛毒,再以姜汁反复浸泡煨制;闹羊花则只取花蕊,用黄酒蒸晒。
每一次配伍都惊心动魄,君臣佐使的平衡微妙到极致。
旁边的另一个小泥炉燃着文火,上面坐着一只不起眼的陶罐,里面翻滚着“黄泉渡”的药液,散发出一种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甜腥气,夹杂着辛辣与苦涩。
陈太医凝神盯着两边的火候,额上沁出的冷汗比药炉上升腾的蒸汽还要密集,握着蒲扇控制火势的手稳如磐石,指尖却微微发白。
他不仅要对抗药性的猛烈,更要对抗内心的恐惧与巨大的压力。
他时不时需以银针探入“黄泉渡”药液,观察其色泽变化,或是蘸取微量,以特殊之法尝其性味,每一次尝试都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
苏沐禾偷瞄了一眼那冒着诡异气泡的陶罐,小声对师父说:“师父,这‘黄泉渡’熬好了……您尝味儿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意思一下就行?我怕您尝多了,回头还得我给您配解药。”陈太医手一抖,差点把蒲扇扇进药罐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专心焙你的草!再胡言乱语,今晚的夜宵没了!”
“哦。”苏沐禾立刻缩了缩脖子,老实了三秒,然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夜宵本来就没指望,这深更半夜的,厨房早歇了……’陈太医瞥了他一眼,低声补了一句:“也就见将军提前交代了你,不然你这张嘴怕是早就张不开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乱葬岗。雨水泥泞,污水横流。几具被草席胡乱卷着的尸身散落在污秽之中,野狗的低吠在远处时隐时现。
赵破虏亲自带着两名心腹,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无声地穿梭其间。他们用目光快速扫视,排除过于瘦弱、残缺或腐败过甚的。
“将军。”一名手下压低声音,指向一具刚被丢弃不久的男子尸身。
此人年纪约莫二十七八,身形骨架与霍去病确有几分相似,因冻饿而亡,面色青紫,五官因死前的痛苦略有扭曲。赵破奴蹲下身,仔细查看,尤其注意其骨骼比例。他眼中闪过一丝冷硬的光,点了点头。
“就是他了。”他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柄不起眼的短柄铁锤,用一块厚布包裹锤头。对着那尸身的面部,精准而狠厉地连续击打了数下。沉闷的骨裂声被雨声和风声完美掩盖。完成后,那张脸已彻底无法辨认原有的容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和碎骨。
“裹起来,带走。”赵破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
两名心腹立刻用带来的油布和草席将尸身迅速包裹、捆扎结实,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动作迅捷而熟练,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向着与卫平约定好的接应地点潜行。
冠军侯府内,卫平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效运转。密道已经再次清理完毕,马车、物资、盘缠皆已就位。
他甚至亲自去查看了那处废弃的昌平侯府邸,确认院内隐蔽处足以藏匿车辆而不被察觉。
赵破虏留下的几名老卒,已按照指令,开始以“将军病重,需加强守备,防止宵小惊扰”为名,对内院人员进行了不动声色的调整和监控。
那些近三年入府的新人,尚未察觉任何异常,只觉今夜府中气氛似乎比往日更加肃穆凝重了些,巡逻的班次似乎也密集了些,却都归结于将军病危带来的紧张感。
而苏沐禾,在协助师父陈太医完成“冬蛰草”最关键的初步焙制,确保其药性被封存后,几乎没有任何喘息之机,立刻被赋予了另一项至关重要、也极度危险的任务——他成为了连接那间死寂内室与外部世界唯一且隐秘的纽带,是这场庞大而精细的阴谋中,穿梭于阴影之间的信使与协调者。
他的任务是与将军最信任的少数几名核心亲兵暗中联络,传递霍去病的指令,协调赵破虏、卫平以及霍勇等各方的行动步调。
这意味着他必须频繁离开相对安全的太医署配药房,主动踏入冠军侯府及其周边那布满无形刀剑的险恶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