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2)

“第二件事,”陆时晚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找到‘静默者’。‘渡鸦’留下的协议,只是‘防御’和‘初步净化’。要真正解决‘源印’的污染,阻止‘火种’或者其他可能被诱惑的疯子,我们需要‘静默者’掌握的东西。那是‘对抗’甚至‘关闭’它的关键。”

“你相信‘渡鸦’的判断?他最终也陷入了矛盾。”沈承聿提醒。

“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陆时晚按住心口,那里是皮下植入芯片的位置,“芯片已经休眠,但我依然能隐约感觉到,在‘渡鸦’协议引导我意识重构时,有某种……外部的、同源的‘共鸣’被短暂地激活过。非常遥远,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那可能就是‘静默者’留下的‘信标’,或者,是类似‘源印’但性质不同的另一种‘印记’。我们需要找到它。”

她的分析冷静、清晰,带着研究者特有的逻辑,却又混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直觉的确信。

沈承聿看着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那个曾经需要他羽翼庇护的天才学者,如今眼中燃烧着被真相和苦难淬炼出的冷焰,脆弱的外壳下,是已经悄然成型的、坚韧的内核。

“好。”他没有质疑,只是沉声应下,“a已经在全力破解‘回声之匣’的深层数据,搜寻‘静默者’的线索。你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

“恢复可以同步进行。”陆时晚掀开身上的薄毯,动作还有些虚浮,但意图明确,“我需要接入‘回声之匣’的数据流。我的意识现在处于特殊状态,或许能绕过一些‘渡鸦’设定的限制,或者……直接‘共鸣’出更多信息。这是最快的途径。”

“太危险了!你的意识刚刚稳定!”主治医生忍不住出声劝阻。

陆时晚看向医生,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医生,我的脑波现在很稳定,甚至‘过度’稳定。常规的恢复手段对我效果有限。而时间,”她转向沈承聿,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是我们最缺乏的东西。‘火种’不会善罢甘休,金斯利可能还在外面像疯狗一样乱咬,而那个‘静默者’……谁知道他是否也在观察,是否还有耐心?”

沈承聿与她对视良久。他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不容动摇的决心,也看到了那决心之下,一丝极力隐藏的、对未知的恐惧。她并非无所畏惧,她只是选择了面对。

“需要什么级别的监护和防护?”他终于问向医生。

医生苦笑:“如果非要进行,必须在‘回声之匣’旁边的隔离室,全程最高级别生命监护,脑波监测必须提升到量子干涉精度,随时准备物理中断连接。而且……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分钟。”

“可以。”陆时晚立刻答应。

一小时后,陆时晚坐在了“回声之匣”隔壁一间特制的隔离椅上。头上戴着远比医疗室更复杂的多通道感应阵列,身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沈承聿在隔壁监控室,面前是数十个分屏,显示着从各个维度监控的数据流。

“连接准备就绪。陆博士,请记住,一旦感到任何无法承受的负荷或异常,立刻默念安全词,我们会强行断开。”a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陆时晚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吧。”

数据流如同温和的潮水,通过专用接口,涌向她的意识。起初是熟悉的“渡鸦”日志、协议框架、枯燥的观测数据。但很快,在陆时晚有意识地、用她那刚刚重构的意识“底层结构”去主动“共鸣”和“探寻”时,数据流深处,一些被层层加密、甚至似乎被“渡鸦”本人刻意模糊和割裂的碎片,开始浮现。

那是断续的、充满干扰的通讯记录片段,来自“渡鸦”与“静默者”。声音经过严重处理,但能听出“渡鸦”语气中的焦灼、怀疑,以及一种深沉的无力感。而“静默者”的回应则完全是一串无法理解的、仿佛自然界声音的编码。

还有一些模糊的、像是手绘的星图碎片,标注着并非人类已知的天体坐标;几个反复出现的、极度复杂的数学拓扑模型,似乎在描述某种非三维空间的意识场结构;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用不同颜色和笔触描绘的象征符号——那不再是闭合的眼睑,而是一只仿佛由星光构成、正在缓缓闭上的眼睛,眼睑边缘,点缀着细微的、如同泪滴般的羽毛状光点。

这个符号出现的瞬间,隔离舱内所有监测陆时晚意识活动的设备,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和谐的共鸣音!她的脑波图谱上,那条作为基底的谐振频率线,亮度骤然提升,与符号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陆时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但她没有发出安全词,而是咬紧牙关,仿佛在强行接纳和理解海啸般涌来的信息。

“意识负荷急剧升高!接近安全阈值!”监控室警报响起。

“中断连接!”沈承聿立刻下令。

然而,就在物理中断即将执行的刹那,陆时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那个星光与羽毛交织的符号一闪而逝。

“我看到了……”她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洞悉般的恍然,“‘静默者’……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完全是。那是……一个位置。一个‘坐标’。在意识场与物理世界的……某个交汇‘节点’上。‘渡鸦’想找到它,获取关闭‘源印’的方法,但他失败了……因为他缺少‘钥匙’。”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向监控玻璃后的沈承聿,嘴角竟然扯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奇异兴奋的弧度。

“我想……我知道‘钥匙’可能是什么了。”

话音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意识迅速滑向保护性的昏迷。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一个词。

通过唇语识别系统,那个词清晰地显示在沈承聿面前的屏幕上:

“共振。”

医疗团队迅速上前进行后续处理。沈承聿站在原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词,又看向隔离舱内再次陷入沉睡、但神色已不再痛苦的陆时晚。

“回声之匣”的数据流已经恢复平静,但刚才那短暂而剧烈的共鸣,仿佛为这座尘封的堡垒注入了一丝新的、不安的活力。

“鸦巢”之外,阿尔卑斯山的夜晚依旧深沉。但某种追寻,已经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与苏醒的意识中,悄然锚定了新的方向。

第一部分,在混沌、逃亡与初步觉醒中,暂告段落。而通往“静默者”与真相更深处的道路,才刚刚在“共振”这个词的回响中,显露出它模糊而危险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