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信任的裂痕（1/2）

回到技术部那间独立的、布满监控屏幕的工作间，王烁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面梭温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絮叨和整个部门弥漫的紧张空气。他没有开主灯，只有控制台的数块屏幕散发着幽蓝和惨白的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苏奇督最后那句话——“下不为例”，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在他的神经上。看似轻描淡写的放过，实则是一种严厉的警告和信任的重新标价。他获得了三天时间，但这三天，他无疑将处于更严密的监视和更高的期待之下。

“系统，”王烁在心中默念，调出之前分析的关于资金异常流出和安防日志异常的关联数据，“重新梳理所有与‘海星’项目资金流水、核心安防系统非例行操作、以及近期园区内所有‘意外’事件的日志记录。建立交叉比对模型，寻找任何可能的、指向性明确的模式或异常账户。”

【指令确认。数据模型构建中……关联分析需消耗较多算力，可能触发底层监控警报。是否继续？】

王烁没有丝毫犹豫：“继续。优先保证分析的隐蔽性，采用低功耗慢速渗透模式，必要时可调用我们之前布设的冗余缓存节点进行分散计算。” 他必须冒险，三天时间太短，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找到所谓的“内部势力”证据，他需要系统挖掘出更深层的东西。

【明白。执行分布式隐蔽分析协议。预计初步结果生成时间：6小时。】

六个小时。王烁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苏奇督办公室里的每一个细节。那条突如其来的最高优先级信息……到底是什么？能让苏奇督瞬间变色的，绝不会是小事。

他睁开眼，调取了技术部内部通讯网络的访问日志。作为“海星”升级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他拥有较高的内部权限，但还不足以触及苏奇督的核心通讯圈。他尝试追踪那条信息可能产生的涟漪效应——比如，之后几分钟内，有哪些关键部门或人员的通讯突然活跃或中断。

日志显示，在苏奇督收到信息后约三分钟，园区内部安保系统的几个核心节点与苏奇督办公室的直连信道有短暂的数据包激增。同时，负责园区外围巡逻的“屠夫”下属一个小队被紧急调往靠近边境河的3号码头方向。

3号码头？那里通常是运送“大宗货物”和进行一些隐秘交易的地方。王烁的心猛地一沉。是宋先生那边有新的“货物”抵达？还是……与那条信息有关？他无法确定，但这突如其来的调动，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王烁的思绪。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王烁迅速最小化所有分析界面，切换到一个正常的“海星”项目代码调试窗口，然后才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梭温，而是苏奇督身边的一名亲卫，代号“黑鱼”。此人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是苏奇督最信任的贴身护卫之一，很少离开苏奇督左右。

“林工。”黑鱼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老板吩咐，从今天起，由我负责技术部的‘特殊安保协调’，确保‘海星’项目升级期间，不再出现任何‘意外’。同时，也协助你进行对那名技术员的看管和……必要的审讯支持。”

王烁心中凛然。所谓的“特殊安保协调”和“审讯支持”，说白了就是监视。苏奇督不仅没有完全相信他，还直接派来了最信任的眼睛，放在了他身边。信任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

“黑鱼先生，”王烁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欢迎”和一丝“无奈”，“老板考虑周到。有您在，技术部的安全肯定万无一失。只是审讯方面……”

“老板说了，林工是技术专家，审讯不是你的专长。”黑鱼打断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只需要提供技术支持和方向判断，具体的‘询问’工作，由我的人来执行。你需要什么信息，告诉我，我来问。”

这是直接剥夺了他直接接触关键人证的权利！王烁的心往下沉。他原本还指望能从那个技术员嘴里撬出点真东西，或者至少能控制审讯的节奏，现在这条路被堵死了大半。

“我明白了。”王烁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那么，就麻烦黑鱼先生了。我目前需要确认几个关键点：第一，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获知‘清道夫’名单变动的；第二，他试图探查名单的具体目的；第三，他是否与园区内其他异常事件有关联，尤其是涉及网络安防和‘海星’项目的。这些信息，对我判断潜在威胁的来源和规模至关重要。”

黑鱼拿出一个平板，快速记录着：“还有吗？”

王烁沉吟了一下，决定再试探一下：“另外，关于今晚仓库的混乱，我怀疑火警和监控失效并非偶然。如果可以，请重点询问他，是否知道园区内谁有能力、且有动机进行这种级别的内部破坏。”

“内部破坏……”黑鱼重复了一遍，抬起眼皮看了王烁一眼，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林工似乎很笃定，一定有这么一个‘内部势力’存在。”

王烁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不是我笃定，而是现有的疑点都指向这个可能性。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我相信黑鱼先生和老板，也不希望园区内部埋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黑鱼不置可否，只是收起平板：“我会按流程询问。有结果会通知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王烁缓缓坐回椅子。黑鱼的到来，以及他话语里的审视意味，都明确无误地表明——苏奇督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他现在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王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海星”项目的代码上，不时与梭温就一些“技术难题”进行交流，表现得一切如常。但他能感觉到，技术部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黑鱼带来的两名手下如同幽灵般守在关押技术员的临时禁闭室外，其他技术人员走路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眼神交流中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梭温更是坐立不安，每隔一会儿就要跑来王烁这里，压低声音问：“林工，黑鱼那边有消息了吗？我们……我们到底能不能找到证据啊？万一三天后……”

“主管，”王烁打断他，语气带着安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确保‘海星’升级顺利。其他的，老板自有安排。”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慌乱，否则梭温这个墙头草很可能先崩溃。

傍晚时分，黑鱼再次出现在王烁的工作间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林工，初步询问结果。”黑鱼将文件夹递给王烁，“那个技术员，嘴很硬，常规手段效果不大。他只承认自己因为害怕被‘清道夫’计划波及，所以想提前打听消息，找机会逃跑。对于信息来源，他声称是偷听到其他技术员闲聊。对于仓库的混乱，他一概否认与他有关。”

王烁快速翻阅着文件夹里的笔录。记录很简略，确实如黑鱼所说，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他注意到，笔录中提到，该技术员在被问及是否受人指使时，情绪有明显波动，但很快又强行压抑下去。

“黑鱼先生，”王烁合上文件夹，眉头微蹙，“我认为他在隐瞒。关于信息来源，偷听闲聊这种说法太牵强。‘清道夫’名单是高度机密，怎么可能在技术部公开闲聊？而且，他情绪波动的那一点，很关键。我建议，是否可以采取更……针对性的方式，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他暗示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审讯手段。

黑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工，老板的意思很明确。在找到确凿证据前，不能对可能提供线索的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是规矩。”

又是规矩！王烁心中暗骂。苏奇督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他给了期限，却限制了手段，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信号——他既希望王烁能找出隐患，又对他充满戒心，不愿给予完全的授权。

“我明白了。”王烁点点头，不再坚持。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黑鱼离开后，王烁看着那份近乎空白的笔录，心情沉重。第一条路，通过审讯获取直接证据，几乎被堵死。他只剩下第二条路——从数据中挖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彻底笼罩了暗瓦镇。技术部里大部分人都已下班，只剩下值班人员和黑鱼的手下。王烁依旧待在工作间，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