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淤泥中的生机（2/2）

这个消息让阿雅精神一振。

几分钟后，当两人拨开一丛茂盛的蕨类植物，一座依偎在小河支流畔的、破败不堪的水泥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河岸高地上，墙壁斑驳，爬满了藤蔓，屋顶似乎已经部分坍塌，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荒凉，死寂，但在此刻的王烁和阿雅眼中，却无异于天堂的入口。

“就是那里！”阿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喜悦，也是解脱。

“别急。”王烁拉住了想要冲过去的阿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水文站及其周围的环境。“观察清楚再过去。”

他耐心地等待了足足五分钟，用尽所有感官去探测可能的危险。没有异常的声音，没有隐藏的脚印，没有反光，没有陷阱的迹象。只有风吹过破窗发出的呜咽，和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走。”王烁终于下达指令，但他依旧走在前面，将阿雅护在身后，保持着战斗姿态，小心翼翼地向那座废弃的建筑靠近。

推开那扇早已失去锁具、半歪斜的铁皮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动物粪便气味的热风扑面而来。内部空间不大，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砖石、朽烂的木料和一些辨不清原貌的垃圾。角落里有一个用砖头勉强垒砌的灶台痕迹，上面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罐子。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堆着一些干燥的茅草，似乎是某个流浪汉或者猎人曾经短暂的栖身之所。

王烁快速检查了整个一层，确认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明显的危险。他走到窗边，选择了一个既能观察外部情况又有墙壁掩护的角度，示意阿雅过来。

“暂时安全了。”他说道，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阿雅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压抑到了极致的、无声的宣泄。这一夜的逃亡，体力与精神的双重透支，希望与绝望的反复折磨，几乎将她的意志彻底摧毁。

王烁没有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释放。他默默地走到那个灶台边，捡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子，走到门外的小河边，仔细清洗干净，又灌满了清澈的河水。回到屋里，他将水放在阿雅身边。

然后，他开始系统地检查这个临时安全屋。他仔细查看每一扇窗户的视野，评估可能的撤离路线，又检查了堆放的茅草，确认没有蛇虫鼠蚁。最后，他在门口和几个关键的窗台下，用细线和小石块设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装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阿雅对面，靠着墙壁坐下，拿起水罐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河水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阿雅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泥泪纵横，看起来无比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韧。她拿起水罐，也喝了几口。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平静了许多。

“等。”王烁言简意赅，“恢复体力，处理伤口。然后，等待。”

“等赵警官的支援？”

“嗯。”王烁点头，“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

“可是……通讯器坏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万一……万一他们找不到我们呢？”阿雅说出了最大的担忧。

王烁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上金色的丛林，眼神深邃。“他们会找到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赵静既然能给出这个坐标，就一定有她的办法。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等到他们来。”

他转过头，看向阿雅，眼神认真：“而且，我们手里有硬盘。只要硬盘在，他们就一定会来。”

他的话像是一块沉重的基石，压在了阿雅惶惑不安的心上。是啊，硬盘，那些用生命换来的证据，是他们此刻最大的筹码，也是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阿雅抱紧了怀里的背包，那里面的硬盘硬邦邦地硌着她，提醒着她肩负的重量。她看着对面闭目养神，但耳朵依旧警觉地微微抖动的王烁，心中百感交集。这个男人，冷酷，强大，神秘，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但在绝境中，却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屏障。

“你的伤……真的不用处理一下吗？”她轻声问道，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心。

王烁睁开眼，看了看自己左肩渗出的血迹，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血已经凝住了。现在处理，万一有情况反而麻烦。”他看了看阿雅手臂和脸上的划伤，“你的伤，如果有干净的水，可以清洗一下，避免感染。”

安全屋内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将这座废墟和其中的两个亡命之人，渲染得如同一幅悲壮而苍凉的油画。

他们暂时摆脱了追兵，找到了栖身之所，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但远处隐隐传来的犬吠，和怀中那块冰冷的、无法再启动的通讯器，无不昭示着——危机并未远离，狩猎仍在继续。他们只是在这片充满杀机的丛林里，侥幸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而真正的生机，还在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