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途考古人,玉銙现故踪(2/2)
没学历,没技术,眼高手低。
我送过外卖,当过保安,在工地上搬过砖。
最落魄的时候,我揣着兜里最后二十块钱,在西湖边上坐了一宿,看着湖对岸的灯红酒绿,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我学了一肚子屠龙之术,可现实世界里根本没有龙。
那根冰凉的六棱锥子,成了我唯一的念想,也成了对我最大的嘲讽。
就在我快要彻底躺平,准备卷铺盖滚回老家的时候,我遇见了陈安海。
陈安海,我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他叫安海,所以自称龙王,可是我们都叫他泥鳅,后来他长得很胖,我们的外号终于统一了,肥龙,他听得是飞龙。
那天我正闲着没事,在吴山脚下的古玩市场瞎逛。这里龙蛇混杂,卖假货的比卖真货的还理直气壮。我来这儿纯粹是打发时间,顺便看看能不能捡个漏,当然,一次也没成功过。
“我操!吴承光?”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炸响。
我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朝我挤了过来。
还是那张熟悉的胖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只不过比小时候更圆润了,脖子上挂着一串油光锃亮的金链子,手腕上盘着串我看不懂的珠子,一身的名牌,活脱脱一个暴发户。
“肥龙?”我有点不敢认。
“可不就是你龙王爷我嘛!”陈安海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力道大的差点把我拍地上,“你小子……怎么混成这德性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脚上开了胶的帆布鞋,在他那身行头面前,显得格外寒酸。
他乡遇故知,我俩都挺激动。
肥龙直接把我拽进旁边一家看起来挺高级的茶馆,点了一桌子我叫不上名字的点心。
几杯茶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才知道,这小子初中毕业就没念了,跟着他一个亲戚南下闯荡,一头扎进了古玩玉器这个行当。
没想到这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脑子活,嘴巴甜,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几年下来,居然还真让他混出头了。现在在杭州这片地界上,也算是有名有号的人物。
他听完我这几年的操蛋经历,不但没笑话我,反而一拍大腿,两眼放光。
“考古系的?我操,专业对口啊!”
我苦笑一声:“对口个屁,毕业就失业,人家博物馆、考古队都要研究生博士生,谁要我这种三流大学的本科生。”
“谁他妈让你去考古队了!”肥龙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那帮老学究能有几个钱?跟我干!”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味道:“光子,你别看我现在表面风光,其实这行水深得很。我呢,就是个二道贩子,凭的是眼力,靠的是人脉。但说到底,没文化!有时候收到个东西,自己也拿不准,请外面那些所谓的‘专家’掌眼,十个里有九个是骗子,还有一个是准备自己黑吃黑的!”
“你不一样!”肥龙的手重重拍在我的手上,“你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理论知识比我扎实!咱们兄弟俩联手,你给我当参谋,负责把关掌眼,我负责跑渠道、谈生意!赚了钱,二一添作五,不对,你三我七!”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胖脸,心里热乎乎的。
我知道,他这是在拉我一把。
“行!肥龙,你这份情我记下了!不过先说好,我也就是理论强点,实践经验基本为零,看走眼了你可别怨我。”
“怨你个锤子!”肥龙大手一挥,“谁还没交过学费!走!别在这喝茶了,去我店里,正好有个玩意儿,你帮我瞅瞅!”
肥龙的店就在古玩市场后面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店名叫“集古斋”,听着挺雅,里面却跟个仓库似的。
各种瓷器、玉器、木雕、字画堆得满地都是,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他把我领到里屋,从一个上了三道锁的保险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黄绸布包裹的东西。
“光子,你给瞧瞧这个。”
他把东西放在铺着绒布的八仙桌上,一层层揭开黄绸布。
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器。
这东西呈长方形,玉质温润,带着明显的土沁和斑驳的朱砂痕。正面用一种极其细腻的雕刻技法, 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虎目圆睁,威风凛凛。
我只看了一眼,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唐代的玉銙?”
玉銙,是古代高级官员腰带上的装饰品,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有眼力!”肥龙冲我竖了个大拇指,“一个山西过来的土夫子卖给我的,开价不低。我看着像那么回事,但心里没底,这不就等你来给我吃定心丸了嘛。”
我戴上他递过来的白手套,拿起那块玉銙,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
这是我身上除了六棱镇魂锥之外,唯一值点钱的东西。
我凑近了,仔细观察玉銙上的每一个细节。
玉质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包浆厚重自然,不是用化学药水泡出来的那种贼光。
上面的土沁颜色过渡自然,深浅不一,是典型的千年“老土沁”。
最关键的是雕工。
那种细如发丝、连绵不绝的线条,正是唐代玉雕中赫赫有名的“游丝毛雕”!这种工艺早就失传了!现代仿品根本做不出这种韵味!
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分钟,胖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抽烟,烟灰掉了一地他都没察觉。
我放下放大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肥龙,”我抬起头,看着他,“如果我没看错,这东西,百分之百是真的。而且是唐代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虎纹玉銙,价值连城!”
王胖子那张肥脸上的肉瞬间就笑开了花,激动得一把抱住我:“我操!光子!你他妈就是我的活财神啊!”
我被他勒得差点喘不上气,赶紧把他推开。
我心里也挺激动,这算是我学了四年考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学以致用”。
我拿起那块玉,想再欣赏一下。
指尖抚过玉銙背面,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背面很光滑,但就在靠近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
我立刻把放大镜凑了过去。
在放大镜下,那个所谓的“凸起”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那根本不是什么瑕疵。
那是一个被人用一种比“游丝毛雕”还要精细无数倍的手法,刻上去的符号。
符号的形状很古怪,像是一个扭曲的篆字,又像是一个抽象的图腾。
我看着那个符号,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这个符号……
我见过。
就在那个阴阳洞里,就在那个救了我的云溪道人,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的袖口上,绣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