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代价与饥饿(1/2)

回到血魂号后的第三个小时,奎特斯坐在自己的舱室里,没有点灯。

卸下来的盔甲部件整齐地摆在维护架上,已经擦拭干净,涂好了保养油,在黑暗中反射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链锯斧挂在墙上,锯齿上一点血污都没留,干净得像新的一样。爆弹枪分解成几个主要组件,平铺在工作台上,枪管还在散热,金属表面摸上去温热。

但奎特斯没在维护装备。

他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手搭在膝盖上,眼睛闭着。动力甲的内衬服湿透了,汗浸透了后背和腋下,布料黏在皮肤上,又凉又腻。额头上还在冒汗,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在下巴汇聚,滴落,在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色的湿痕。

他在回想。

回想货舱区那半秒的宁静。不是回忆战斗的过程,是回味那种感觉——低语消失的瞬间,世界变得清晰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的瞬间。那种感觉太短暂了,像沙漠里的水滴,刚碰到舌尖就蒸发,只留下更强烈的渴。

渴。

这是最准确的描述。不是对水的渴,不是对食物的渴,是一种更深层的、更陌生的渴。渴求更多那种宁静,渴求把半秒延长成一秒,一秒延长成两秒,两秒延长成……永恒。

低语已经回来了。

它们从货舱区战斗结束后就开始慢慢渗透回来,像退潮后重新上涨的海水,一点一点漫过沙滩,淹没刚才暴露出来的陆地。现在它们又在他耳边响了,那些熟悉的鼓动,那些对杀戮的渴望,那些催促他站起来、走出去、找点什么来撕碎的声音。

但它们听起来不一样了。

不是声音本身变了,是奎特斯听它们的方式变了。就像喝惯了浑浊的泥水,突然尝到一口清泉,再回头喝泥水时,就能清楚地尝出里面的沙子和杂质。低语还是那些低语,但奎特斯现在能“尝”出它们的粗糙,它们的嘈杂,它们那种永不停歇的、令人疲惫的狂热。

他想要那口清泉。

更多。更久。

奎特斯睁开眼睛。房间里的黑暗很均匀,只有门缝透进来的那一线光,把房间切成明暗两半。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指轮廓。

他尝试复现那种状态。

不是在战斗中的那种紧张尝试,是安静的、专注的尝试。闭上眼睛,把注意力向内收缩,寻找灵魂深处那块冰,那扇门,那片灰色海洋。

但失败了。

就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试图抓住一缕烟,手一握,什么都没有。低语还在耳边响,心跳声很清晰,动力甲内衬服摩擦皮肤的感觉很真切——所有这些感官都在提醒他,这里是现实,是嘈杂的现实,不是那片宁静的灰色海洋。

他试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都是刚要触碰到一点边缘,就被拉回来。不是被外力拉回来,是被他自己——被习惯了嘈杂的大脑,被习惯了低语的灵魂,被这具在混乱中生活了上千年的身体。

身体。

奎特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记得在货舱区战斗时,有个卫兵用动力匕首划了他的小臂一下。当时没觉得疼,只是盔甲报警系统提示有表层损伤。现在他把袖子卷上去,借着门缝的光看那个伤口。

一道大约十公分长的口子,不深,但边缘整齐,是动力武器的切割痕迹。血已经凝固了,形成一道暗红色的痂,周围的皮肤有点红肿。

奎特斯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了按伤口边缘。

没有痛感。

不是麻木,是那种……延迟的感觉。手指按下去,皮肤凹陷,压力传到神经,但大脑处理这个信号需要时间,需要额外的零点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哦,这里应该疼。

不是完全不疼,是疼得慢,疼得钝,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被打了一拳。

他松开手,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储物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放着一些个人物品——几块能量棒,一瓶合成营养液,还有一小盒从某次劫掠中留下的、味道还不错的肉干。

他撕开一条能量棒,咬了一口。

味道很淡。不是变质的那种淡,是味觉本身变淡了。能量棒应该是咸的,带点人造香料的味道,但现在尝起来就像嚼蜡,只有一点最基本的咸味和甜味,其他的层次感全没了。

奎特斯慢慢嚼着,把整条能量棒吃完。然后他拿起那瓶营养液,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一样。应该有点酸,有点黏稠,但现在就像喝水,顶多带点酸水的感觉。

他放下瓶子,靠在储物柜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还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这时,臂甲上内置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加密频道,来源代号是维萨里的。

奎特斯激活接收。

没有语音,是一段文字信息,很短:

“灵能守恒。你付出的可能是‘情感潜能’——每使用一次那种状态,你产生激烈情绪的能力就会衰减一点。就像肌肉用多了会累,情感神经用多了也会钝。”

奎特斯盯着那段文字看了几秒。然后他输入回复,也很短:

“那不算代价。”

发送。

他把通讯器关掉,走回房间中央,重新坐下。黑暗重新包围过来,门缝那线光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一道细细的伤口。

他在想维萨里的话。情感潜能衰减……情绪变钝……这解释了很多事。伤口不疼,食物没味,低语听起来像噪音——不是因为感官受损,是因为处理这些信号的神经变迟钝了。

像一块被反复打磨的石头,棱角被磨平,表面变得光滑,再也划不出痕迹。

奎特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隔着手套,感觉不到什么,但他知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肌肉很放松,嘴角自然下垂,眉头没有皱起——就像一个空的面具。

他突然想起那个老奴工死前的脸。那种平静,那种释然,那种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倒空之后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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