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静滞之海（2/2）

但这并非他恐惧的唯一来源。

真正的侵蚀来自他的脑海。

那些声音……又来了。

如同无数细小的蠕虫，试图钻透他的耳膜，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蠕动、低语。那是亚空间的直接噪音，充满了恶毒的诱惑、疯狂的许诺和纯粹的毁灭欲望。它们扭曲着他的记忆，放大着他的恐惧。

“懦夫……”一个声音嘶嘶作响，带着血神信徒特有的粗嘎，“你只会躲藏……像只老鼠……出来……战斗……沐浴鲜血……获得荣耀……”

“看看你的四周……”另一个更加狡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黑暗……寒冷……孤独……帝国早已遗忘你……加入我们……你能获得温暖……力量……”

他用力捂住耳朵，指甲深深掐入头皮，试图用疼痛驱散这些亵渎之音。但毫无用处。声音来自内部，直接回荡在他的灵魂里。

十年了。

距离奥菲欧三号那片炼狱，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他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在最后的混乱中，跟着其他几个吓破胆的幸存者，挤上了一艘摇摇欲坠的运输船，逃离了那个即将被帝国海军自己化为灰烬的世界。他只记得无尽的黑暗、挤压、以及舱门外那颗行星在灭绝令的光矛下碎裂、燃烧的可怕景象。

这十年，他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这艘庞大的打击巡洋舰的最底层辗转求生。他做过清洁工，搬运过货物，维修过最不起眼的管道泄漏。他尽可能地隐藏自己，躲避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目光。他不敢回忆过去，不敢思考未来，只是麻木地活着，像一块随波逐流的浮木。

他试图抓住过什么东西……很久以前。在奥菲欧三号那黑暗恶臭的管道深处，似乎有过片刻的……安宁？有一个沉默坚毅的老兵，有过几个相依为命的同伴，还有一种……冰冷的、却能隔绝喧嚣的低语。

老 k-7。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某些几乎被遗忘的感觉。那构筑于绝望之上的短暂平静，那共享的、对抗外界疯狂的无声壁垒。

然后呢？

然后就是崩塌、追杀、牺牲……以及最终，他独自一人，带着满心的创伤和那个再也无法触及的“宁静”，逃入了这冰冷的星空。

他曾拥有的那点微光，早已在十年的颠沛和恐惧中磨损殆尽。此刻，在这艘被入侵的舰船上，在亚空间低语无休止的侵蚀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暴露在酸液中的金属，正在被一点点地腐蚀、瓦解。

“……寂静……”他蜷缩成一团，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吐出这个词，像是在沙漠中濒死之人渴求一滴水。“……何处……有寂静……”

外面的爆炸声陡然增强，整个仓库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几近熄灭。货箱倾倒，零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某种沉重的东西正在撞击仓库那厚重的隔离门，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牙酸。

低语声变得更加尖锐、狂躁，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