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天师一念入神游，遍观全景。（2/2）

转过炼丹峰时，他“闻”到焦糊味。丹炉翻倒在地，火舌舔着房梁，一个使火术的妖人正狞笑看火势蔓延，却没察觉身后暗处，一个重伤的老道士用最后一丝炁布下的“困火阵”正发着微光——那光弱如风中残烛，却精准将火势锁在半间房内。

最让他心神震颤的是后山碑林。那里埋着历代天师衣冠冢，此刻竟有妖人在碑前撒尿唾骂。污言秽语里，他“触”到石碑下传来微弱悸动，是长眠先辈残留的道韵，虽已稀薄，仍在本能抗拒亵渎。而碑林深处，两个守陵老道互相搀扶着，用拐杖在地上画符，手在抖，每一笔却稳如磐石。

元神升至高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全性的嘶吼、兵刃的碰撞、弟子们压抑的痛呼、山石碎裂的闷响，都化作清晰脉络在感知里交织。他未动怒，也未干预，只任这神游之境如静水般包容——正如师父当年所言，“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此刻的混乱与坚守，皆是道的显形。

忽然，他“见”张灵玉在山腰被三个高手围攻，阴五雷寒气虽烈，却已露疲态。元神轻轻一荡，像片云掠过战场，没人察觉一缕极淡的炁顺着风缠上张灵玉剑尖——下一刻，张灵玉的招式里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转折，恰好避开身后偷袭的暗刃。

大殿内，老天师睫毛轻颤。肉身仍在殿中，神游的元神却在龙虎山每一处烽火里，悄悄系上了根无形的线。线的一端是肆虐的黑暗，另一端，是无数不肯熄灭的微光。

蓦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顺着感知之网钻进来。那气味不像别处厮杀，带着种更沉的死寂，像冬雪压垮枯枝时的闷响。

他“飘”向那处——是田老闭关的静室。门虚掩着，里面的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漫过青砖，映出一道拖拽的血痕。田老趴在蒲团上，嘴角渗着血，花白头发散乱地沾在油渍里，平日里总摩挲的旧玉佩碎成两半，混在血污中。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术法碰撞的余炁，只有一种近乎屈辱的、猝不及防的死寂。

老天师的元神猛地一震。那不是愤怒，不是焦灼，而是心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茫。

他想起当年和田老一起在师父膝头学咒，想起这人总爱偷喝他的老酒，想起每次议事时，那双半眯的眼睛里藏着的护短与执拗……这些画面像决堤洪水，瞬间冲垮了神游境里“天地不仁”的清明。

“田晋中……”

无声的呼唤在识海里炸开。这一念起，元神周身光晕骤然黯淡，原本如星海辽阔的感知迅速坍缩。漫山景象、万物轨迹都成了模糊杂音，唯有静室里那道伏倒的身影，清晰得要刻进魂里。

道心失守的刹那，元神像被无形巨力扯拽，狠狠砸回肉身。

“噗——”

一口浊气从齿间喷出，老天师猛地睁眼，眸中澄澈荡然无存，只剩惊痛与彻骨寒意。握念珠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方才包容天地的神游之境，已如镜碎般消散。只剩田老伏在血泊中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

“孽障……”

他低哑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金光咒在掌心骤然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平和的守护，而是裹挟着滔天怒火，在寂静大殿里炸开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