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护上长(2/2)
照片上,“林婉容之女”的字样清晰可见。
张秀梅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我们找到了你的远亲,王秀兰。”叶星辰继续施压,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我们也找到了王振涛的儿子。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当年那场罪恶的交易。您觉得,还能瞒多久?”
“啊——!”张秀梅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短促的哀鸣,眼泪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汹涌而出,那不是演戏的眼泪,而是积压了二十三年、混合着恐惧、愧疚、悔恨和绝望的洪流,终于冲垮了堤坝。
“我……我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对不起叶家……”她泣不成声,枯瘦的手颤抖着想去抓那张照片,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我……我是被逼的……王秀兰她是我远房表妹……她求我……王主任也逼我……说事情办成,给我一笔钱,够我儿子上学买房……我……我鬼迷心窍……”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语言混乱,夹杂着哭泣和剧烈的咳嗽。医疗顾问立刻给她用上平喘和镇定的药物。
叶星辰示意苏晴打开录音设备,和周正明一起,耐心地引导、追问、厘清细节。
时间在压抑的忏悔和精准的追问中流逝。
根据张秀梅破碎的供述,拼凑出的真相轮廓逐渐清晰:
王秀兰在圣心医院做保洁时,偶然得知vip病房的叶太太(林婉容)即将生产,且叶家豪富。贪婪的种子就此埋下。她联系了当时在医院有点小权力、同样贪财且与她有些暧昧关系的远房表亲王振涛,又找到了在妇产科担任护士长、家庭负担重、儿子即将上大学的表姐张秀梅。
一个罪恶的计划被精心编织。他们摸清了叶太太的预产期(虽然孩子提前出生打乱了部分计划,但核心环节不变),买通了原本应该值班的刘主任临时“有事”,换上了与他们有利益往来的王建国医生。
叶星辰出生后,按照计划,王建国以“早产需检查”为由,将孩子抱离产房。在新生儿观察室旁边的备用处置室里,等待已久的王秀兰,将自己几乎同时(在另一家小医院)生下的女儿交出。张秀梅利用职务之便,迅速调换了两个婴儿的手环脚环,并用准备好的、提前记录了错误信息的病历页,替换了原始记录。王秀兰则带着真正的叶家千金,从医护人员专用通道匆匆离开。
事后,王振涛负责抹平监控记录(当时的监控还很简陋)和打点相关人员,张秀梅负责统一当班护士的口径,王建国则以“专业建议”安抚家属。王秀兰得到了一笔“启动资金”,开始经营小生意,并按照约定,定期给张秀梅和王振涛“分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后来沈家生意有起色,联系才逐渐减少。
“钱……大部分都给王振涛拿走了……我拿到的不多……都给我儿子读书用了……”张秀梅哭得几乎虚脱,“我知道这是造孽……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个孩子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敢回去江城……我怕……我怕见到叶家的人……”
“王秀兰后来有没有再联系你?关于那个孩子?”叶星辰追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核心之一——沈家父母对她这个养女的态度,是否与调换有关?
张秀梅喘息着摇头:“很少……偶尔打电话,也是让我闭嘴,别乱说……她不喜欢那个孩子……说看着碍眼,像在提醒她做的事……好像……好像对她不太好……”
果然。叶星辰心中冰冷。沈母王秀兰对她这个“偷来”的女儿,并非简单的偏心,而是掺杂了心虚、厌恶和恐惧的复杂情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在沈家的处境如此艰难。
“证据。”周正明冷静地追问,“除了口述,有没有物证?当年王秀兰给你的钱,怎么给的?有没有凭证?王振涛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据?”
“有……有的……”张秀梅挣扎着想坐起来,医疗顾问扶了她一把。她颤抖的手指指向病房角落里一个旧衣柜,“最下面……抽屉底下……有个夹层……里面……有一个塑料皮笔记本……还有……还有几张小纸条……”
“灰隼”立刻上前,小心地打开衣柜,按照张秀梅的指示,果然在抽屉底板下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夹层。里面有一个包裹在塑料袋里的、封面印着卡通图案的旧塑料皮笔记本,还有几张折叠得很小、已经发黄脆弱的便条纸。
苏晴戴上手套,小心地接过。
笔记本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一些日期和金额,时间跨度从二十三年前到大概十五年前。金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后面有的写着“王表妹”,有的写着“王主任”。虽然隐晦,但结合张秀梅的供述,这显然是一份收受好处费的私账。
而那几张便条纸,更是关键。其中一张上面写着:“梅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孩子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秀兰。” 字迹虽然幼稚,但与王秀兰其他已知笔迹样本吻合。另一张更简略:“已安排,勿忧。王。” 疑似王振涛所写。
这就是直接证据!证明王秀兰、王振涛与张秀梅之间存在金钱往来和隐秘约定的物证!
“这些……能救我么?”张秀梅看着那些被取出的东西,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卑微的希望,“我……我都说了……东西也给你们了……我是不是……可以……”
“我们会为您安排转院,提供最好的安宁疗护,减轻您的痛苦。”叶星辰看着她,声音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您的儿子和女儿,只要他们与此事无关,我们会给予一笔足矣让他们安稳生活的资金,作为您提供线索的补偿。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法律上的责任,您无法逃避。您需要正式向警方作证,指认王秀兰和王振涛。您的证词和这些物证,是将他们绳之以法的关键。”
张秀梅眼中的希望之光黯淡下去,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但最终,她颓然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选择。或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不再被噩梦纠缠,能够为家人换取一点保障,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离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时,已是午后。
阳光刺眼,但空气依旧清冷。
坐进车里,苏晴小心地将装有笔记本和便条纸的证据袋封好。周正明在快速整理着张秀梅证言的要点。
叶星辰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丑陋,也更加简单。不过是贪婪驱动下,一场精心策划的盗窃。偷走一个孩子的人生,去成全另一个孩子的富贵,也填满几个成年人无尽的欲望沟壑。
“接下来怎么做?” “灰隼”问。
“立刻将张秀梅转入我们联系的私立医院,加强医疗和安保。”叶星辰收回目光,声音冷静地下令,“联系江城警方经侦和刑侦部门的可靠关系,准备接收证据和证人。同时,对沈国华、王秀兰,以及王志强(王振涛之子)的经济活动和通讯,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在我们准备好收网之前,不能让他们察觉,也不能让他们有任何转移资产或潜逃的机会。”
“明白。”
车子驶上返回江城的高速公路。
叶星辰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沈母王秀兰那张总是带着精明算计和隐隐不耐的脸,浮现出沈父沈国华冷漠势利的眼神,也浮现出前世自己在沈家小心翼翼、渴望认同却始终被忽视冷落的那些岁月。
原来,一切都有缘由。
原来,那些冷待和利用,不仅仅因为她是养女,更因为她是他们罪恶的见证,是他们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
很好。
现在,轮到她了。
轮到她把那根刺,变成刺向他们心脏的利刃。
证据已经到手,证人已经开口。
复仇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
而沈家那对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夫妇,还沉浸在他们用偷来的人生编织的美梦里,对即将降临的审判,一无所知。
叶星辰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快了。
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