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能性残影(1/2)
坠落停止了。
诺顿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星球表面。天空是病态的橘红色,没有恒星,只有不断旋转的、眼睛般的漩涡。地面不是土壤,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晶体,透过晶体能看到下方——那是一个完整但被“压扁”的城市,街道、建筑、车辆全都像标本般封存在地底。
“这是……什么地方?”米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跪在地上,手指触碰晶体表面,“物理法则很怪……重力正常,但光线传播速度慢了17%,而且空气成分里检测到……记忆粒子的浓度高得离谱。”
琦珂没有回答。她坐在地上,素描本摊在膝头,炭笔以惊人的速度自动作画——不是她在控制笔,是笔在记录她看到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画纸上呈现的是多重曝光的叠加影像:同一个街角,却同时存在繁荣和废墟两种状态;同一个人影,却同时年轻和苍老。
“可能性分支的物理表现。”琦珂终于开口,声音空洞,“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处于‘多重状态叠加’。因为这不是一个确定的历史,这是所有陈夜未选择的可能性……同时存在的混沌体。”
诺顿环顾四周。他们坠落的地点似乎是一个广场——如果那些扭曲的晶体结构能算广场的话。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雕像,但雕像的脸在不断变化:有时是年轻的陈夜,穿着秩序议会的制服;有时是年老的陈夜,眼中带着疲惫的智慧;有时甚至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有着和林静相似的眼睛。
“看那里。”米拉指向广场边缘。
那里有一排“建筑”——更准确地说,是一排建筑的可能性集合。同一块地基上,同时存在着简陋的窝棚、辉煌的宫殿、未来的摩天楼、以及彻底废墟。这些状态像全息投影般重叠,彼此穿透,偶尔某个状态会暂时凝实几秒,然后又虚化。
而在建筑前,站着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存在”。
它有近似人类的轮廓,但身体表面不是皮肤,而是流动的文字和图像——那些文字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图像则快速播放着各种历史片段:秩序议会的成立仪式、混沌实体的诞生瞬间、陈夜签署平衡协议的场面、甚至包括……卡兰在塔瑞克地核开花的画面。
“记录者。”诺顿低声说。
存在转向他们。它没有五官,但诺顿感觉到被“注视”。
“欢迎来到第七观测站的档案馆。”它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平静得像图书馆管理员,“我是该分支的记录员-阿尔法。你们不属于任何已归档的可能性,是……外来变量。”
“我们是被迫进来的。”诺顿上前一步,“一个叫嫁接师的园丁,把我们扔进了这里。”
“嫁接师。”阿尔法的表面文字流动加速,显示出园丁系统的标志和嫁接师的档案图像,“边缘研究者。他的行为违反了‘非干涉观察协议’,已记录在案。”
“那你能帮我们离开吗?”米拉问。
“离开是可能的。”阿尔法说,“但根据协议,外来变量在离开前需要接受‘可能性污染评估’。你们需要证明自己没有过度改变该分支的历史轨迹。”
“我们什么都没做!”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改变。”阿尔法指向琦珂的素描本,“她的灵能感知在被动记录这个分支,记录行为会轻微扰动可能性的概率云。而你们携带的……”
它突然“看”向诺顿的口袋。
那里,卡兰的那一半碎片,正在发出微弱的银光。
“啊。”阿尔法的声音第一次出现类似情绪的波动,“一个……锚点碎片。来自主时间线的确定性残留物。这很有趣,也很危险。”
诺顿下意识护住口袋:“危险?”
“确定性在可能性领域就像石头投入水面。”阿尔法解释道,“它会‘固化’周围的可能性,强制某些概率坍缩为现实。对于需要保持开放性的档案馆来说,这是污染。”
它伸出手——那手也是由文字构成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需要暂时保管这个碎片。在你们离开时会归还。”
“不行。”诺顿后退,“这是同伴的一部分,不是物品。”
阿尔法停顿了。它表面的图像快速闪烁,似乎在检索某种协议。
“那么,妥协方案:你们需要在三小时内找到‘出口信标’。那是记录者设立在各分支的传送节点,通常隐藏在某个可能性坍缩点。如果超时,碎片会开始不可逆地固化周围环境,到时我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出口信标长什么样?”米拉问。
“它会呈现为……你们认知中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事物。”阿尔法说,“因为信标需要与观察者的深层意识共鸣才能激活。祝你们顺利。”
说完,它的身体开始消散成文字流,融入空气。
“等等!”琦珂突然喊道,“你刚才说‘已归档的可能性’……是什么意思?这个分支被归档了?”
阿尔法最后的声音传来:
“所有分支终将被归档。”
“因为花园需要定期……修剪枯枝。”
文字彻底消失。
三人站在诡异的广场上,面面相觑。
“三小时。”米拉调出随身仪器,“空气成分在缓慢变化,记忆粒子浓度每小时上升3%。如果阿尔法没说谎,环境确实在‘固化’——那些多重叠加的状态开始倾向于稳定在某一种了。”
她指向刚才那排建筑:现在它们更倾向于呈现为“废墟”状态,其他可能性变得模糊。
“卡兰的碎片在影响这里。”琦珂看向诺顿口袋,“它来自确定的主时间线,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否定‘可能性’这个概念。”
诺顿拿出碎片——那团光比之前更黯淡了,但依然有脉搏般的律动。他感觉到碎片在“指向”某个方向。
“它在引导我们。”他说,“跟着它走。”
他们离开广场,进入“城市”。
说是城市,更像是噩梦般的拼贴画:一条街道左侧是繁华的商业区,右侧是战后废墟;一个路灯同时亮着和熄灭;路上的“行人”更是诡异——他们有时是实体,有时是半透明的影子,有时甚至只是一段声音或一种气味。
更恐怖的是,诺顿开始看到……自己的可能性。
走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年轻的自己穿着议会制服,正和一群同僚讨论“情感管控法案”的修订。那个诺顿表情冷漠,逻辑严谨,完全认同修剪的必要性。
“那是……如果我没有离开议会的我。”他喃喃道。
米拉抓住他的手臂:“别盯着看!阿尔法说过,观察会扰动概率!”
但太迟了。
那个议会诺顿突然转过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虽然没有直接对视,但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异常。
“快走!”琦珂拉着他们跑向下一条街。
跑动中,诺顿又瞥见更多可能性残影:
——他看到父亲没有被带走,而是成了法案的支持者,父子俩在家庭晚餐上激烈争论。
——他看到自己加入了园丁,成为人类文明的“内部修剪师”,亲手给朋友注射情感抑制剂。
——他甚至看到……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可能性:卡兰没有牺牲,而是和他一起在晨曦号上,讨论下一个任务。
每一个残影都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对自己“唯一人生”的认知。
“这些可能性……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喘着气问。
“在这个分支里,是的。”琦珂回答,“但它们没有‘实现’,只是作为‘可能的状态’被记录在这里。就像一本书的所有草稿版本,同时陈列。”
米拉突然停下:“碎片指向变强了!出口信标应该就在附近!”
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四条街道分别通向四种截然不同的城市景观:一条是秩序议会的洁白几何城市,一条是混沌领域的有机活体都市,一条是人类殖民地的熟悉风格,还有一条……是纯粹的黑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碎片的光,指向第四条路。
“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事物……”诺顿想起阿尔法的话,“黑暗代表什么?”
琦珂的素描本自动翻页,显示出一幅画面:黑暗中,有一个发光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婴儿。但婴儿的脸在不断变化——有时是卡兰,有时是诺顿自己,有时是完全陌生的人。
“新生的可能性。”琦珂解读,“未经修剪、未经定义、充满无限可能但也充满危险……这确实是我们最渴望又最恐惧的。”
他们走向黑暗。
踏入的瞬间,光线消失了。不是视觉上的黑暗,是概念上的“无定义”——这里没有颜色、没有形状、甚至没有时间感。只有脚下一条发光的路径,由卡兰碎片的银光勉强照亮。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
光点逐渐扩大,变成一个……房间。
一个非常普通、非常人类的房间:木地板、书架、书桌、窗户外有阳光。书桌前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那个人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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