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断箭(2/2)
但日军的反应极快!坦克的炮塔迅速转向我们所在的方向,同轴机枪喷吐出更加密集的火舌!“哒哒哒哒……”子弹如同冰雹般扫射过来,打得我们头顶的岩石碎屑纷飞,周围的树木枝叶被打得七零八落。我们被死死压制在刚刚挖好的浅坑里,抬不起头。
“他娘的!”二蛋怒吼着,试图探身还击,一串机枪子弹立刻在他掩体前打出一排烟柱,逼得他赶紧缩了回去。
“不要露头!等他们靠近!”赵班长的声音在枪声中显得声嘶力竭。
坦克继续隆隆前行,机枪火力持续压制着我们。后面的日军步兵则借助坦克和地形的掩护,不断向我们逼近。形势危急万分!
“手榴弹!用手榴弹砸步兵!”赵班长喊道。
我们纷纷解下手榴弹,但坦克的机枪封锁实在太猛,投掷变得极其困难。
“班长!这样不行!得想办法弄掉那铁王八!”李老蔫焦急地喊道。
弄掉坦克?谈何容易!我们只有步枪和手榴弹,手榴弹对坦克的装甲几乎无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王栓柱突然指着坦克后面喊道:“看!它后面跟着的步兵扛着东西!像是……炸药包?”
赵班长顺着方向看去,眼神一凝。确实,在日军步兵中,有人扛着集束手榴弹或者炸药包,显然是准备用来爆破鹰嘴涧阵地上的坚固工事的!
“瞄准那些扛炸药的打!”赵班长立刻改变了目标。
我们集中火力,向那些扛着爆破器材的日军射击。这起到了一些效果,延缓了他们的推进,也引来了坦克更加疯狂的机枪扫射。
战斗陷入了僵持,但我们完全处于下风。高地上的掩体太过简陋,在坦克机枪的持续扫射下,随时可能被摧毁。
“砰!”一声枪响,伴随着一声闷哼。
我扭头看去,只见王栓柱额头中弹,一声没吭就倒在了散兵坑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栓柱!”李老蔫目眦欲裂。
死亡,再次如此近距离地降临。
坦克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炮塔上那狰狞的射击孔。它似乎认准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威胁,调整方向,准备用履带碾上来,或者用那门小口径炮直接轰击!
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我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班长猛地看向我和二蛋,又看了看李老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李老蔫!你带他们两个新兵,沿着来的路,交替掩护,撤!我留下挡住他们!”赵班长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意味。
“班长!”我们三个几乎同时喊出声。
“放屁!要死一起死!”二蛋红着眼睛吼道。
“执行命令!”赵班长猛地拔出手枪,指向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带回去!告诉连长,鬼子有坦克!快走!”
他的眼神像两把烧红的刀子,灼烧着我们。我知道,他不是在请求,而是在用最后的权威,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他选择成为那支射出去的、无法回头的“断箭”,为我们这些或许还能传递消息的“箭羽”断后。
李老蔫嘴唇哆嗦着,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兵,最终重重一跺脚,嘶哑道:“走!”
他拉起还不肯动的二蛋,又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赵班长,他已经转过身,不再看我们,只是默默地将几颗手榴弹收集到一起,拧开后盖,拉火环套在手指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坦克。
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赵班长那伤痕累累、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一块即将沉默于海浪的礁石。
我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和传递消息的责任,驱使着我跟上李老蔫和二蛋,沿着我们来时的小路,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
身后,传来了赵班长声嘶力竭的呐喊,紧接着,是更加猛烈的手榴弹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
我们不敢回头,拼命奔跑,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像是着了火,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
我们成了“断箭”任务中幸存下来的“箭羽”,背负着战友牺牲的沉重和至关重要的敌情,奔向未知的、同样充满危险的归途。赵班长用他的生命,为我们,也为鹰嘴涧的主阵地,换取了宝贵的几分钟。
这支“断箭”,折断了,却也将致命的警告,射向了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