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途寻踪(1/2)

与周卫国、万全他们分别,仿佛割裂了某种坚实的依靠。我们这支六人小队——沉默寡言却经验丰富的老耿、熟悉路径但心事重重的老马、机敏灵巧的二柱、另外两名八路军老兵(一个叫大牛,一个叫石头),以及心怀执念的我——像一滴水珠,重新汇入了太行山苍茫无际的林海,向着东北方向,开始了前途未卜的跋涉。

气氛与跟随大部队时截然不同。人少,目标小,行动更灵活,但那份孤独感和不确定性也成倍增加。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迷雾之上,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线索,还是陷阱。

老耿和老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队伍的指挥核心。老耿主要负责战术指挥和警戒,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常人忽略的细节——一片被无意踩踏的草叶,一根断口新鲜的树枝,甚至是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而老马,则凭借着他对这片山脉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记忆,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出勉强通行的兽径或是猎人才知的隐秘小路。

我们尽量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烟的区域,远离村庄和大道,只在最荒僻的山脊、峡谷和密林中穿行。食物再次成为严峻的问题。之前分到的那点干粮,在第一天就消耗殆尽。我们不得不依靠老马和二柱辨识野菜、野果,以及设置一些简单的陷阱捕捉小动物。饥饿,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折磨着我们的胃和意志。

我的听觉在这种小规模侦察中发挥了更大作用。我常常被派到队伍最前面,与作为尖兵的二柱配合,一个靠眼睛,一个靠耳朵,提前感知前方的危险。有好几次,我们提前听到了远处日军巡逻队皮靴踩踏碎石的声音,或者伪军搜山队喧哗的叫嚷声,从而及时隐蔽,避免了遭遇。

但更多的时候,只有风吹过林海的涛声,以及内心因茫然而产生的焦灼。

我们按照周卫国指示的方向,朝着可能存在国民党游击队的东北区域摸索。沿途,我们仔细留意着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我们发现了不止一处废弃的营地,有篝火的余烬,简陋的窝棚,但大多都已破败不堪,难以判断是游击队留下的,还是猎人、土匪,甚至是之前扫荡的日军临时驻扎的。

每发现一处痕迹,我们都会小心翼翼地靠近,由老耿和二柱先行侦察,确认安全后,再仔细探查。我们会观察篝火堆的构成、遗留的垃圾(如罐头盒、烟头)、脚印的朝向和数量,试图从中读出信息。

有一次,我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废弃不久的营地。营地收拾得相对干净,但老耿在一块岩石后面,发现了几枚弹壳——是国军制式的中正式步枪弹壳。

这个发现让我们精神一振!

“是咱们的人用过的?”二柱捡起弹壳,仔细看着底火痕迹。

“不一定。”老耿泼了盆冷水,“鬼子也缴获了大量中正式,伪军用的更多。光凭这个,判断不了。”

万全之前教我的分析能力,此刻也派上了用场。我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和篝火的位置,低声道:“看这篝火的位置,选在背风且烟雾容易散开的地方,和我们之前学的隐蔽要求有点像。如果是伪军或者普通土匪,未必会这么讲究。”

老马点了点头:“有点道理。但这片地方,势力混杂,光靠推测不行。”

我们带着一丝希望,又在附近扩大了搜索范围。最终,是二柱在一棵大树的树皮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刻痕——三道平行的短竖线,上面划了一道斜杠。这个标记非常新鲜,树液的痕迹还没完全干涸。

“这标记……没见过。”老马皱着眉头,“不是我们八路军常用的,也不像鬼子或者伪军的。”

“会不会是……那支游击队自己约定的记号?”我心中燃起希望。

老耿盯着那标记看了半晌,缓缓道:“有可能。方向指哪里?”

二柱顺着标记指向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更加茂密、地势也更为崎岖的原始森林。

“跟上去看看。”老耿做出了决定。

我们循着标记指示的方向,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荆棘密布,藤蔓缠绕,有时需要用工兵铲开路。那个神秘的标记时断时续,有时刻在石头上,有时划在不起眼的灌木根部,指引着我们深入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

希望与危险并存。在这种地方,遇到自己人的可能性增大,遇到敌人埋伏或者凶猛野兽的概率也同样增加。我们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又经过一天艰难的跋涉,在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后,我们在一处小溪边,再次发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几个新鲜的脚印,还有溪边一片被压倒的草丛,似乎有人在此取水或短暂休息过。

老耿示意我们立刻隐蔽。他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仔细检查着脚印和草丛。

“不超过五个人,离开不到两个时辰。”老耿回来,压低声音说,“脚印杂乱,步履沉重,不像是轻装侦察,更像是一支疲惫的小股部队。”

“能判断身份吗?”我急切地问。

老耿摇了摇头:“鞋印模糊,分辨不出。但看这行军状态,不像是鬼子或者精神头足的伪军。”

我们决定沿着脚印追踪。追踪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既要跟上,又不能靠得太近被发现。老耿和二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和大牛、石头则负责侧翼警戒。

追踪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的山林地势逐渐开阔,出现了一片相对平缓的、长满低矮灌木的山坡。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二柱突然猛地蹲下,举起了拳头!

我们瞬间伏低身体,隐入灌木丛中。

二柱缓缓退回来,脸色凝重,对着老耿和我,指了指山坡的另一侧,又做了个“听”的手势。

我立刻屏息凝神,将听觉集中到那个方向。

起初,只有风声和虫鸣。但很快,我捕捉到了!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还有低沉的、仿佛用什么东西捂住嘴的咳嗽声!不止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我还听到了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细响,像是……有人在检查枪械?

“那边有人,”我压低声音,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好像有伤员,还有人拿着枪。人数……听不真切,但肯定不止我们发现的五个脚印那么多。”

老耿的眼神锐利起来。他示意我们分散开,呈半包围态势,借助灌木丛的掩护,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匍匐前进。

每前进一米,都异常小心。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我紧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既希望对面是我们要找的人,又害怕是另一场残酷的战斗。

渐渐地,我们靠近了山坡的顶端。透过灌木的缝隙,我终于看到了山坡另一侧的情景。

那是一片被几块巨大岩石环抱着的洼地,地形相对隐蔽。洼地里,或坐或躺着大约十几个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很多人身上都缠着肮脏的、渗出血迹的绷带。他们使用的武器杂乱地放在身边,有中正式,也有老套筒,甚至还有鸟铳!几个看起来伤势稍轻的人,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中紧紧握着他们的步枪。

他们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颜色褪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制式,但从一些残存的领章、帽徽的模糊轮廓,以及那种颓败中依然带着一丝军人气息的坐卧姿态,我几乎可以肯定——

这是一支国民党军的残部!一支被打散后,在山林中艰难求生的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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