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途寻踪（2/2）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二蛋！他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面？！

我急切地扫视着那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这张不是……那张也不是……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靠坐在岩石边、低着头、用破布捂着嘴咳嗽的瘦弱身影上。他的侧脸轮廓，那高耸的颧骨，那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耳朵……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尽管他满脸污垢，憔悴不堪，但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二蛋！他还活着！

“二蛋……”我几乎要失声喊出来，喉咙却被巨大的激动和酸楚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老耿一把按住我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我冷静。

我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情绪，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他了！他还活着！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沉的担忧。二蛋的状态看起来极其糟糕，他咳嗽不止，身体蜷缩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所在的这支队伍，也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边缘。

我们该如何接近他们？他们是否还保有足够的警惕和敌我判断能力？贸然现身，会不会引发误会和冲突？

老耿仔细观察着洼地里的情况，眉头紧锁。老马也凑过来，低声道：“看这样子，怕是饿了好几天了，伤也没药治。再这么下去，不用鬼子来，自己就垮了。”

二柱看向老耿：“耿叔，怎么办？”

老耿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上。

“大山，”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人，我们帮你找到了。但接下来，不能硬来。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我们冒然出去，很可能被当成敌人。”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我们先示好，表明身份。把咱们身上剩下的所有干粮和盐巴，集中起来。我、老马，还有二柱，先过去。你们三个，在后面警戒，万一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一个稳妥的方案。我虽然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住二蛋，但也知道老耿的顾虑是对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耿叔！”

我们将身上仅存的一点炒面、烤土豆块，以及王指导员给的那包宝贵的盐巴，集中在一起，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

老耿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步枪递给大牛，只腰间别了一把匕首。老马和二柱也放下了主要武器，只带着短枪。

他们三人举起空着的双手，缓缓从我们隐蔽的灌木丛后站了起来，向着洼地的方向，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喊道：

“下面的弟兄们！别开枪！我们是八路军！是友军！我们没有恶意！”

洼地里瞬间一阵骚动！那些还能动的士兵立刻抓起了武器，惊恐而警惕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枪栓拉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我看到二蛋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他下意识地往岩石后面缩了缩。

老耿他们站在原地，双手高高举着，再次重复道：“我们是八路军！听说这里有友军在活动，特地过来看看！我们带了点吃的和盐巴！你们需要帮助！”

听到“吃的”和“盐巴”，洼地里的人群出现了一阵更明显的骚动。饥饿和伤病，已经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军官，挣扎着站起身，他手里握着一把驳壳枪，警惕地盯着老耿他们，沙哑着嗓子喊道：“八路军？你们怎么证明？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鬼子伪军假扮的？！”

老耿沉稳地回答：“证明？我们身上带着干粮和盐巴，这就是证明！鬼子伪军会给你们送这个？兄弟，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再不吃点东西，还能扛多久？我们是真心来帮忙的！”

那军官犹豫了，他回头看了看身边那些眼巴巴望着上方、眼中闪烁着对食物渴望光芒的士兵，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伤员，脸上的戒备之色稍稍松动。

老马趁机喊道：“兄弟，我们是独立团周卫国连长手下的！前些天还在野狼峪、一线天跟鬼子干过！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何必自相猜疑！”

“周卫国？”那军官似乎听过这个名字，神色又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下方的我，看到二蛋挣扎着，似乎想对那军官说什么。他指着我们这边，嘴唇翕动，但由于距离和虚弱，我听不清。

那军官低头听了听二蛋的话，又抬头看了看老耿他们，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将驳壳枪的枪口稍稍放低，沉声道：“你们……先把东西放下，然后退后！”

老耿依言，将那个小包袱放在一块显眼的石头上，然后和老马、二柱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洼地里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军官对身边一个士兵示意了一下。那个士兵小心翼翼地爬上来，飞快地拿起包袱，又缩了回去。

包袱被打开，里面那点可怜的干粮和盐巴，却让洼地里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欢呼。

看到食物被接受，老耿知道，第一步成功了。他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诚恳：“兄弟，我们还有人在后面。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比如伤员……”

那军官看着手下士兵狼吞虎咽地分食着那点干粮，又看了看身边奄奄一息的弟兄，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对着老耿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沙哑：

“下来吧……八路兄弟……我们……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