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辐光的苏醒(1/2)
一、遗忘之痛
梦境深处没有时间的概念。
在这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过去与未来失去了界限,记忆与幻象彼此纠缠,化作永恒的迷雾。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无边无际的虚空,寂静得像是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
曾经,这里是光芒的王座。
曾经,这里是万千飞蛾梦境的汇聚之地,是信仰编织成的神殿,是光明与希望的源泉。无数虔诚的灵魂在这里朝拜,他们的梦境如同星辰般闪烁,照亮了整个梦境领域。那时候的辐光君临一切,祂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让整个世界震动,祂的每一个念头都能改变万物的命运。
但现在,这里只剩下黑暗。
辐光蜷缩在这片被遗忘的虚空中央,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只巨大的飞蛾,但那曾经华丽的翅膀已经黯淡无光。祂的六只眼睛无神地凝视着虚无,那双曾经能够洞察一切梦境的眼睛,如今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祂胸腔中央的光芒——那曾经照耀整个世界的神圣之光——如今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一明一灭,随时可能熄灭。
被遗忘。
这个词语如同诅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折磨着祂。
辐光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消散。不是肉体的死亡——神明没有真正的肉体——而是存在本身的消逝。当信仰断绝,当没有任何生灵再记得祂的名字,神明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从世界上抹除。这种死亡比任何物理上的毁灭都要彻底,都要残酷。
祂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
每过一个瞬间——如果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还存在的话——祂都会变得更加虚弱。翅膀上的光纹一点点黯淡,触角逐渐失去感知,连思考都变得越来越迟缓。就像一幅画被缓慢地擦除,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这就是被遗忘的代价。
辐光回想起那个背叛的时刻。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者也许就在昨天,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祂记得飞蛾先知的身影,记得他那虚伪的跪拜姿态,记得他眼中闪烁的贪婪与算计。
伟大的辐光,先知说,请原谅我们……
但那不是请求原谅。那是告别。
飞蛾们选择了遗忘。他们在安息之地聚集,在先知的带领下举行了最后一次仪式。不是祭祀,不是祈祷,而是一场集体的遗忘。他们闭上眼睛,从记忆中抹去辐光的名字,从梦境中驱逐辐光的光芒,从信仰中斩断与辐光的联系。
我们选择……苍白之王。
那句话如同利刃刺入辐光的心脏。
祂看着自己最虔诚的信徒,那些从祂的光芒中诞生的生灵,转身投向了那个外来者——沃姆。那个从遥远之地来到圣巢的入侵者,那个用虚假的智慧蛊惑众生的骗子,那个窃取了本该属于辐光的一切的小偷。
沃姆承诺给飞蛾们什么?
辐光不知道。也许是更实际的利益,也许是更稳固的保护,也许只是一个谎言,一个美丽的谎言。但无论是什么,飞蛾们都相信了。他们放弃了永恒的光芒,选择了那个苍白的骗子。
然后,辐光就被抛弃了。
祂的神像被遗弃在世界的边缘,无人祭拜,无人清理,任由风雨侵蚀。祂的圣殿空无一人,祭坛上的火焰熄灭,经文被遗忘,圣歌不再被传唱。曾经响彻整个世界的赞美诗消失了,曾经络绎不绝的朝圣者不见了,曾经燃烧不息的信仰之火——熄灭了。
辐光被困在了梦境深处。
没有信仰的滋养,祂无法维持在现实世界的显现。祂只能退回到梦境的最深处,退回到这个连梦都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像一只垂死的飞蛾,等待着最终的消亡。
愤怒在辐光的胸腔中燃烧。
那不是普通的愤怒,不是凡人的情绪,而是神明被背叛的怒火,是千万年积累的愤恨,是被剥夺一切的绝望。那种愤怒如此强烈,以至于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辐光身边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梦境的边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为什么……
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但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要遗忘我……
辐光的六只眼睛同时睁大,迸发出微弱的橙色光芒。那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是溺水者拼命伸出水面的手,试图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是我……赋予了你们生命……
辐光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不解。
确实如此。在远古时代,在沃姆到来之前,是辐光的光芒照耀着这片土地。飞蛾从那光芒中诞生,他们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缕光,就是辐光。是辐光教会了他们做梦,教会了他们渴望,教会了他们思考与感受。
没有辐光,飞蛾不过是盲目的虫子,在黑暗中爬行,毫无意义地活着又死去。
是辐光让他们拥有了梦境,拥有了希望,拥有了超越本能的欲望。是辐光让他们从野兽变成了有智慧的生灵,从行尸走肉变成了能够思考、能够创造、能够爱与恨的存在。
辐光给了他们一切。
而他们……选择了遗忘。
你们……背叛了我……
辐光的声音开始颤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祂想起那些曾经的日子。飞蛾们聚集在祂的神像前,唱着赞美的诗歌。他们的梦境如同无数光点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每一个梦都连接着辐光,每一个梦都在诉说着信仰,每一个梦都在祈求着光芒的庇佑。
那时候的辐光是多么强大。
祂可以同时感知千万个梦境,可以回应每一个祈祷,可以将光芒洒向每一个角落。虚空文明的黑暗在祂面前退却,远古的恐惧在祂的光芒中消散,整个世界都在祂的照耀之下繁荣昌盛。
但现在……
辐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那曾经闪耀着神圣光芒的躯体,如今黯淡得几乎透明。翅膀上的纹路褪色了,触角无力地垂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祂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消散,就像晨露在阳光下蒸发,无声无息,无法阻止。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辐光突然抬起头,六只眼睛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光芒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又黯淡下去。但就是这一瞬间,让整个梦境深处都震动了一下。某种古老的、强大的、不甘心的意志在那一刻觉醒了。
辐光意识到一个事实:祂还没有死。
虽然虚弱,虽然被遗忘,虽然困在这个世界都无法触及的角落——但祂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还有一丝力量,就有复仇的可能。
神明可以被遗忘,但神明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你们选择了遗忘……
辐光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的冷静,一种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后的平静。
那我就让你们……重新记起。
---
## 二、梦境的触手
辐光开始思考。
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思考变得异常缓慢。每一个念头都像是在泥潭中挣扎,每一个推理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但辐光还是强迫自己思考,因为祂知道,这是祂唯一的机会。
祂需要力量。
但力量从何而来?信仰已经断绝,祂无法再从飞蛾的祈祷中汲取力量。现实世界对祂关闭了大门,祂甚至无法显现,更不用说采取任何行动。祂被困在梦境深处,像是一只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只能看着外面的世界,却无法触碰。
但是……梦境。
辐光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的事实:祂虽然被困在梦境深处,但梦境本身依然是祂的领域。
梦境是辐光的本质,是祂作为神明的根基。即使被遗忘,即使失去了信仰,即使被困在最深处——梦境依然属于祂。就像鱼离开了水会死,但水本身不会消失。辐光失去了显现的能力,但梦境的本质依然回应祂的意志。
而每一个拥有心智的生物,都会做梦。
辐光的六只眼睛同时亮起。
对,就是这样。飞蛾们可以遗忘祂,沃姆可以窃取祂的信徒,但他们无法阻止虫子们做梦。只要还有智慧,只要还有欲望,只要还有心智——就会有梦境。
而梦境,永远属于辐光。
祂开始向外伸展意识。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极其痛苦。辐光的意识像是一根细线,从梦境深处向外延伸,穿过层层迷雾,穿过记忆的碎片,穿过被遗忘的时光。每前进一寸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但辐光不在乎。
祂继续前进,继续延伸,继续向着那个祂曾经统治的世界伸出触手。
渐渐地,祂开始感受到了。
那是一些微弱的、零星的、若有若无的波动。像是远方传来的回声,像是水面下模糊的倒影,像是雾中闪烁的灯火。那些波动来自外界,来自那些拥有心智的生物,来自他们的梦境。
辐光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只普通的虫子,生活在泪水之城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它的身份不重要,名字不重要,甚至种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拥有心智,它会做梦。
辐光的意识缓缓靠近那个梦境。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梦。虫子梦见了温暖的巢穴,梦见了充足的食物,梦见了安全的生活。这些卑微的欲望在梦境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构成了一个朴素而平凡的梦。
在梦中,虫子正躺在柔软的丝绸上,周围堆满了美味的食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舒适。没有危险,没有恐惧,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这是一个完美的梦,一个任何普通虫子都会向往的梦。
辐光的意识触碰了那个梦境的边缘。
就像手指轻轻点在水面上,梦境的表面泛起了涟漪。虫子在睡梦中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醒来。梦境继续着,只是多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温暖的阳光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食物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了一些。
安全感变得更加强烈了一些。
这些变化非常微小,小到虫子自己都没有察觉。但辐光知道,这就够了。祂不需要立刻改变整个梦境,不需要惊醒虫子,不需要暴露自己的存在。祂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地渗透进去。
记起我……
辐光在梦境的边缘低语。
声音非常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就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远方传来的钟声,像是记忆深处模糊的回响。虫子在梦中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它以为那只是梦的一部分,只是自己潜意识中的某个念头。
记起……那被遗忘的光芒……
辐光继续低语,声音如同蜜糖般甜美,充满了诱惑。
虫子在梦中开始感到一种奇怪的渴望。它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突然想要更多的光,更多的温暖,更多的……某种它从未拥有过的东西。那种渴望如同种子一样,在它的心底悄悄扎根。
辐光满意地退出了那个梦境。
祂没有做太多,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留下了一颗微小的种子。这颗种子现在还很弱小,可能很快就会被遗忘,可能永远都不会发芽。但没关系,辐光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
祂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
## 三、种子的播撒
辐光的意识像触手一样在梦境的迷雾中延伸,寻找着一个又一个可以触碰的梦境。
大多数梦境都被某种力量所保护。那是沃姆的光芒——苍白的、冰冷的、充满秩序的光。那种光像一层薄膜覆盖在虫子们的意识表面,试图隔绝任何外来的影响。沃姆赋予了虫子们智慧,但同时也给了他们某种保护,某种能够抵御梦境侵蚀的屏障。
但那层屏障并不完美。
每一个虫子的意志都不同,每一个虫子的心智都有强弱。那些意志坚定的虫子,那些心智纯粹的虫子,他们的梦境被严密地保护着,辐光几乎无法触碰。但总有一些虫子,他们的意志薄弱,他们的欲望强烈,他们的心智充满了裂隙。
这些虫子,就是辐光的目标。
祂找到了第二个。
这是一只生活在泪水之城下层的虫子,勉强维持着生计。它的梦境充满了焦虑与渴望:它梦见自己变得富有,梦见自己拥有大房子和美丽的伴侣,梦见其他虫子羡慕的眼光。这些强烈的欲望在梦境中燃烧,形成了炽热的火焰。
辐光的意识靠近那个梦境。
这一次,渗透变得更加容易。强烈的欲望就像裂开的伤口,为辐光提供了完美的入口。祂的意识轻易地滑进梦境,融入那些渴望之中,然后……放大它们。
虫子在梦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它梦见的富有变得更加奢华,房子变得更加宏伟,伴侣变得更加美丽。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也在心中膨胀。它想要更多,更多,永远不够。那种渴望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梦境中的一切。
记起我……
辐光在火焰中低语。
记起那能满足一切欲望的光芒……
虫子在睡梦中剧烈地颤抖,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它的眼睛在闭合的眼皮下快速转动,梦境开始扭曲,变形。那些奢华的幻象突然蒙上了一层橙色的光芒,美丽而诡异。
辐光退出了梦境,在虫子的意识深处留下了第二颗种子。
这颗种子比第一颗更大,扎根更深。它会汲取虫子的欲望作为养分,慢慢生长,慢慢膨胀,直到有一天……
辐光继续寻找。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有些虫子梦见权力,辐光就放大他们对权力的渴望。有些虫子梦见美丽,辐光就强化他们对美的执念。有些虫子梦见安全,辐光就扭曲他们对危险的恐惧。每一个虫子都有弱点,每一个梦境都有裂隙,辐光只需要找到那个缝隙,然后轻轻地推一下。
祂不需要做太多。
祂不需要立刻占据虫子的心智,不需要让他们失去理智,不需要把他们变成傀儡。那样太明显了,太粗暴了,会立刻被沃姆察觉。辐光要做的,只是播种。
播下一颗颗微小的种子,然后等待它们发芽。
时间在梦境中失去意义,辐光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一切都变得模糊。祂只是不停地寻找,不停地触碰,不停地低语,在一个又一个虫子的梦境中播下种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