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封城之令(1/2)
泪水之城的第三天黎明,雨依然在下。
但这一次,雨声中混杂着另一种声音——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巨大的石门移动的轰鸣声,还有数以千计的脚步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急促奔跑。整个城市在这个黎明苏醒,但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恐惧。
在白色宫殿,沃姆的命令已经传达到泪水之城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严厉命令,一道将会改变无数虫子命运的命令,一道即使是沃姆自己也不愿下达的命令——
封锁内城。
泪水之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是商业区和平民居住区,建筑密集,人口众多,街道狭窄而复杂。内城则是贵族区、行政区和高级学府所在地,建筑宏伟,道路宽阔,居住着王国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虫子。两个区域之间由多道巨大的石门连接,平时这些门一直敞开,象征着王国的开放与繁荣。
但今天,这些门将会关闭。
而且,可能永远不会再打开。
泪水之城的卫兵总指挥官站在内城主门前,手中握着沃姆的诏令。这是一只年迈的甲虫,身上的外壳布满岁月的痕迹,它曾经参与过无数战役,见证过王国的兴起。但现在,它却要执行一个它从未想过会执行的命令。
准备好了吗?它问身边的副官。
副官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在他们身后,数百名卫兵整齐列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沉重。他们知道自己即将做什么,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他们将要把数以万计的同胞关在外城,任由瘟疫吞噬他们。
执行命令,总指挥官沉声说道,关闭所有通往内城的大门。
沉重的机械开始运转。
巨大的石门在绞盘的带动下缓缓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些石门每一扇都重达数吨,是王国最坚固的防御工事之一。它们曾经是为了防御外敌而建造的,但现在,却被用来隔离自己的人民。
外城的虫子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门在关闭!有人惊呼道。
他们要把我们关在外面!
不!我的家人在内城!
恐慌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数以千计的虫子从外城的各个角落涌向内城的大门,他们奔跑着,尖叫着,挥舞着触角,试图在门完全关闭之前冲进去。街道瞬间变成了人潮汹涌的洪流,踩踏事故频发,老人和孩子被挤倒在地,哭喊声此起彼伏。
让我们进去!
求求你们!
我没有被感染!我是清白的!
但石门继续关闭,不为任何哀求所动。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拼命往前挤。她的丈夫在内城工作,昨天晚上没能回家,现在他们被隔离在两边。孩子在哭泣,母亲也在哭泣,泪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在脸上。
我的孩子需要他的父亲!她对着门口的卫兵哭喊,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
卫兵们保持着队形,长钉和盾牌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如果仔细看,能看到他们眼中的痛苦。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也知道这道命令有多么残酷。但军令如山,他们必须执行。
一个老卫兵看着那个母亲,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盾牌,不让自己的手颤抖。
石门还有最后几尺就要完全闭合了。
人群变得更加疯狂。有些虫子试图从卫兵的阵型中突破,有些试图攀爬石门,有些则跪在地上绝望地哀求。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卫兵们推搡着试图突破的虫子,将他们强行推回外城。那些攀爬石门的虫子被从上面拉下来,摔在地上。
爸爸!一个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而凄厉。
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所有人都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虫子,它从人群中挤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向石门。在门的另一边,内城那边,一个成年虫子正紧紧抓着门的边缘,眼睛死死盯着孩子。
儿子!成年虫子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快回去!离门远一点!
但孩子不听。它只是继续往前跑,小小的手伸向父亲。爸爸,我要跟你在一起!
门还在关闭。
距离彻底闭合只剩下最后一尺了。父亲疯狂地试图挤进那道缝隙,试图抓住孩子的手,试图把它拉到安全的内城。但卫兵拉住了他,强行把他往回拽。
放开我!那是我的儿子!
对不起,卫兵说,声音中带着罕见的颤抖,我们有命令……
去他的命令!父亲怒吼着,挣扎着,但几个卫兵合力才勉强控制住了他。
孩子站在门前,伸出的小手够不到父亲。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抱它,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人要把父亲拉走。它只是哭,只是喊,只是伸着手。
然后,巨大的石门轰然闭合。
沉闷的撞击声在整个泪水之城回荡,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虫子的心上。门完全闭合了,厚重的石材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内城和外城,从这一刻起,彻底分离。
门的两边同时爆发出绝望的哭喊。
孩子瘫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它的手还伸着,还在试图够到那道再也打不开的门。在门的另一边,父亲跪倒在地,双手捶打着石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样的场景在泪水之城的每一道门前同时上演。
北门,一对年迈的夫妻被分隔两边。丈夫昨天去内城看望在贵族家工作的女儿,还没来得及回来就被困在那里。妻子在外城独自面对瘟疫,而丈夫只能透过门缝听到她的哭泣。
东门,一个商人家庭被撕裂。父亲和大儿子在内城处理生意,母亲和两个小孩在外城的家里。当门关闭的时候,大儿子冲到门前,疯狂地撞击石门,额头被撞得血流如注,但门纹丝不动。
西门,一对刚刚订婚的年轻虫子被分离。他们原本计划在下周举行婚礼,已经准备了半年。新娘在外城的家里哭到昏厥,新郎在内城的住处砸碎了所有的家具。
南门,一个学者试图冲出内城回到外城的家,他的母亲病重,需要照顾。卫兵拦住了他,他跪下哀求,说愿意用全部财产换取通行,但换来的只是冰冷的拒绝。
每一道门,每一次关闭,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都是一段关系的撕裂,都是一颗心的碎裂。
泪水之城永恒的雨还在下,现在它冲刷的不仅是石板路,还有无数虫子的泪水。
在内城的行政大楼里,泪水之城的市长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混乱。它是一只精明的甲虫,多年的政治生涯让它学会了隐藏情感。但现在,即使是它,也无法完全掩饰眼中的痛苦。
门都关上了?它问身边的秘书。
是的,大人,秘书回答,所有七道主门和十三道侧门都已完全封闭。内外城的联系彻底切断。
外城的情况呢?
秘书翻开手中的报告,声音有些颤抖:根据最新统计,外城目前有约四万三千名居民被隔离在那里。感染者数量……已经超过五百,而且还在快速增长。
市长闭上了眼睛。四万三千条生命,就这样被它用一道命令关在了死亡的牢笼里。即使这是白王的命令,即使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这个决定依然像一块巨石压在它的心上。
内城呢?它问,内城有没有发现新的感染者?
秘书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有……三例。
市长的眼睛猛地睁开。什么?
自封城令下达以来,内城已经发现了三例新的感染者,秘书重复道,他们都没有离开过内城,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外城的虫子或感染者。他们就是……突然发病的。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市长缓缓转过身,看向秘书。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
这不可能,它喃喃道,封锁应该是完全有效的……如果内城也出现感染者,那意味着……
它没有说完,但秘书明白它的意思。如果隔离无法阻止瘟疫传播,如果感染会无视物理屏障,那么封城令就毫无意义。那四万三千条生命,就是被白白牺牲了。
立刻向白色宫殿汇报,市长最终说道,声音沙哑,陛下必须知道这个情况。
秘书匆匆离去。市长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这座它管理了二十年的城市,这座曾经繁华美丽的城市,正在它眼前一点一点地死去。
在外城,被隔离的虫子们在最初的恐慌后,逐渐陷入了绝望。
街道上到处都是坐在地上的虫子,他们或哭泣,或呆坐,或抱着头无声地颤抖。有些虫子试图组织起来,寻找食物和水,建立临时的避难所。但更多的虫子已经放弃了希望,他们只是等待,等待感染降临到自己身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在某个狭窄的巷子里,几十只虫子聚集在一起。他们是同一个街区的邻居,在灾难前彼此认识。现在,他们抱团取暖,试图在绝望中找到一丝慰藉。
白王抛弃了我们,一只老年甲虫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我们为王国工作了一辈子,缴税,守法,培养孩子成为王国的栋梁……但在危机来临时,我们就这样被抛弃了。
别说这种话,一只中年虫子制止道,白王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必须做出牺牲。
牺牲?老甲虫冷笑,那为什么牺牲的总是我们这些平民?内城那些贵族,他们有谁被关在外面了?
这句话引起了共鸣。人群中响起了愤怒的低语。确实,被关在外城的几乎都是普通平民,那些有权有势的虫子早就躲进了内城的安全区域。这种不公平让绝望中的虫子们感到更加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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