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容器们的命运(1/2)

深渊。

那是圣巢最深处的地方,是光明无法触及的角落,是虚空力量最浓郁的所在。

在这里,黑暗不是缺少光明,而是实质性的存在。它流动,它呼吸,它像活物一样蠕动。这里的黑暗有重量,有质感,有自己的意识——如果那可以被称为意识的话。

在深渊的最底部,有一个巨大的蛋壳。

那是白色的,在纯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蛋壳已经破裂了,巨大的裂缝从顶部延伸到底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

这就是容器们诞生的地方。

沃姆和白色夫人在这里创造了他们——无数个虚空造物,被设计成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意志的空壳。他们是为了一个目的而生:封印辐光,成为困住瘟疫源头的容器。

但并非所有容器都合格。

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失败品。

在那个巨大蛋壳周围,在深渊的黑暗中,散落着无数的尸体。

小小的身影,和小骑士一样大小,穿着简陋的斗篷,手中握着破损的骨钉。他们是容器,是沃姆的造物,是被抛弃的失败品。

有些尸体还很完整,保持着死亡时的姿态——有的在挣扎,有的在攀爬,有的在互相拥抱。

有些已经腐朽,只剩下外壳的碎片和武器的残骸。

有些已经被虚空吞噬,融入了深渊的黑暗中,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无数个。

数以百计,也许数以千计。

没有人数过,也没有人在乎。

这些都是不够空洞的容器,是有情感、有思想、有缺陷的失败品。沃姆把他们创造出来,测试他们,然后无情地抛弃在深渊里。

没有埋葬,没有哀悼,没有任何仪式。

他们只是被扔下来,任由虚空和时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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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当容器计划刚刚开始时,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尸体。

那时,第一批容器刚刚从巨大的蛋壳中诞生。

他们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黑暗——深渊的、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们没有母亲的怀抱,没有温暖的襁褓,只有冰冷的虚空和遥远的白色灯塔。

沃姆建造的灯塔矗立在深渊边缘,发出苍白的光芒,试图压制虚空的力量。但那光芒太微弱了,无法照亮深渊的底部。

容器们在黑暗中摸索,本能地向光源爬去。

他们很小,很弱,身体刚刚成型。攀爬是艰难的——岩壁陡峭光滑,到处都是尖锐的突起。他们的小手抓不牢,经常滑落,摔回深渊底部。

但他们继续尝试。

因为光明在上方。因为本能告诉他们,必须向上。

第一个到达深渊边缘的容器被沃姆捡起来。

白王仔细检查了他——测试他的反应,观察他的行为,试图窥探他是否有思想。

然后,沃姆摇了摇头。

不够空洞,他说,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微弱的情感痕迹。

他将容器扔回深渊。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划过弧线,然后消失在黑暗中。几秒后,传来撞击的声音——身体碰撞岩石的钝响。

然后是寂静。

第二个容器爬上来。

同样的检查,同样的摇头,同样的丢弃。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沃姆不知疲倦地测试每一个容器。他在寻找完美的空洞——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意志,纯粹的虚空外壳。

但完美是罕见的。

绝大多数容器都有某种缺陷——微弱的恐惧,隐约的渴望,模糊的意识。这些在正常生物中微不足道的东西,在容器身上却是致命的缺陷。

因为封印需要绝对的空洞。哪怕一丝情感,哪怕一点意志,都可能成为辐光侵蚀的破口。

所以沃姆继续测试,继续抛弃。

那些被扔回深渊的容器,有些在坠落中就死了——撞击太猛烈,身体太脆弱。

有些活了下来,但受了重伤,只能在黑暗中慢慢死去。

有些则继续尝试攀爬,一次又一次,直到力竭而亡。

深渊的底部开始积累尸体。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次失败,一个被判定为不够空洞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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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容器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

它比其他容器更小一些,动作更迟缓一些。当其他容器疯狂地向上攀爬时,它却停留在蛋壳附近,似乎在观察,在思考。

这本身就证明了它的缺陷——真正空洞的容器不会思考,只会本能行动。

但这个小容器不同。

它看着其他容器的尝试,看着他们如何攀爬,看着他们如何失败。它似乎在学习,在理解,在寻找更好的路径。

当它终于开始攀爬时,它的路线与其他容器不同。

它选择了一条更迂回但更安全的路径——避开了最陡峭的岩壁,利用了天然的突起和裂缝。它爬得很慢,但很稳定,很少滑落。

这个容器就是小骑士。

它花了比其他容器多得多的时间,但最终也到达了深渊边缘。

沃姆捡起它,进行检查。

白王的眼神变了——他感觉到了什么不同的东西。这个容器不是完全空洞的,它有某种...某种难以定义的特质。

奇怪,沃姆喃喃自语,你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他进行了更详细的测试。

小骑士静静地接受检查,没有反抗,也没有表现出恐惧。它只是站在那里,黑色的眼睛看着沃姆,深邃而空洞。

你有意识,沃姆最终确认,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你不够空洞。

他准备将小骑士扔回深渊。

但就在这时,白色夫人出现了。

等等,她说,让我看看这个。

她接过小骑士,温柔地捧在手中。小骑士抬头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回应。

它有些特别,白色夫人说,我能感觉到...某种潜力。

但它不够空洞,沃姆说,它有意识,有思想。它无法成为封印的容器。

也许封印不需要完全的空洞,白色夫人说,也许需要的是某种...某种意志?

不行,沃姆坚决地摇头,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容器必须绝对空洞,否则辐光会利用任何情感、任何意志作为破口。

白色夫人沉默了,然后将小骑士还给沃姆。

那至少...至少给它一个机会,她说,不要直接扔回深渊。也许...也许让它自己选择。

沃姆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他将小骑士放在深渊边缘,而不是直接扔下去。

如果你能自己离开深渊,他说,虽然知道这个小东西听不懂,那就证明你有某种特殊之处。

然后他和白色夫人离开了。

小骑士站在深渊边缘,看着那个巨大的白色灯塔,看着通往上方的漫长道路。

它可以选择——向上攀爬,离开这个死亡之地。或者跳下去,回到深渊,和其他失败品一起死去。

小骑士选择了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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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爬是漫长而艰难的。

深渊很深,从底部到灯塔有数百米的垂直距离。对于一个小小的容器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但小骑士继续攀爬。

它的手指抓住岩石的突起,脚找到狭小的立足点。每向上移动一米,都需要消耗巨大的力气。

它滑落了很多次。

有时是因为岩石太滑,有时是因为疲劳,有时只是因为找不到下一个抓握点。

每次滑落,它都会摔回下方——有时是几米,有时是几十米。每次摔落都会造成伤害,但它的身体很坚韧,虚空的本质让它能够承受普通生物无法承受的痛苦。

它爬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在深渊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没有光明变化的标志。只有永恒的黑暗和永恒的攀爬。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

小骑士不知道,也不在乎。它只是继续攀爬,因为这是它唯一的选择。

在攀爬过程中,它经过了无数同类的尸体。

有些尸体挂在岩壁上,手指还抓着突起,保持着攀爬的姿态。显然他们是在攀爬中力竭而死。

有些尸体躺在平台上,蜷缩成一团。他们爬到这里后,选择了放弃,选择了等死。

有些尸体已经开始融入虚空,边缘变得模糊,仿佛正在被黑暗吞噬。

小骑士从这些尸体旁经过,没有停留,没有哀悼。它不理解死亡的意义,不理解这些曾经和它一样的存在现在已经不在了。

它只是继续攀爬。

终于,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尝试和失败后,小骑士到达了灯塔层。

那里的光明更强了——白色灯塔就在不远处,发出刺眼的光芒。虚空在这里被压制,空气变得不那么沉重。

但这里没有沃姆,没有白色夫人,没有任何人。

容器计划已经结束了。沃姆找到了他的完美容器——空洞骑士,那个看似完全空洞的存在。其他的容器都不再重要,都被遗忘在深渊中。

小骑士站在灯塔旁,看着上方。

那里有一条通往圣巢的道路,一条离开这个死亡之地的出路。

它开始攀爬那条道路。

这次的攀爬容易多了——有楼梯,有平台,有可以休息的地方。这是为沃姆建造的道路,为了让他能够方便地进出深渊。

小骑士沿着这条路向上,一步一步,远离深渊,远离那个它诞生的地方。

当它最终走出深渊,进入圣巢的最底层时,一切都不同了。

这里有光——不是灯塔的苍白光芒,而是真菌和水晶的柔和发光。

这里有生命——虫子在走动,植物在生长,世界在运转。

这里有声音——脚步声,说话声,生活的声音。

小骑士站在那里,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个世界。

它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它只是一个失败的容器,一个被抛弃的造物,没有目的,没有意义。

但它活着。

而活着意味着可以选择。

小骑士选择了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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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圣巢底层游荡了很久。

起初,它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动,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它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有大的,有小的,有友善的,有危险的。

它第一次遭遇战斗是在一个黑暗的隧道里。

一只爬行者——一种小型的、凶猛的虫子——向它扑来。小骑士本能地举起骨钉,挡住了攻击。

然后它反击——一个简单的刺击,不优雅,不技巧,但有效。

爬行者倒下了,死了。

小骑士看着尸体,感到某种奇怪的感觉。那不是快感,不是恐惧,而是...理解。

它理解了生存的规则——在这个世界里,不是杀死就是被杀死。它必须战斗才能活下去。

从那以后,它开始主动战斗。

每一次战斗都让它学到新东西——如何闪避,如何反击,如何利用环境。它的技巧在实战中提升,它的生存能力在磨练中增强。

它遇到了更多的虫子——有些试图攻击它,有些无视它,有些甚至试图帮助它。

有一次,一个商人看到小骑士,试图与它交流。

嘿,小家伙,商人说,你看起来迷路了。需要帮助吗?

小骑士没有回应——它不会说话,也不理解复杂的语言。

不说话啊?商人说,没关系。这里很危险,你要小心。

商人给了小骑士一些食物——虽然容器不需要进食,但它接受了。这是它第一次体验到陌生人的善意。

它继续前进,探索圣巢的各个角落。

它去过泪水之城,在永恒的大雨中穿行。

它去过苍绿之径,在茂密的植物间游荡。

它去过真菌荒地,在孢子云中艰难前行。

它去过水晶山峰,在闪亮的矿石间攀爬。

每个地方都教会它新东西。每次探险都让它变得更强。

但它始终感到某种缺失。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它只是存在,只是游荡,没有目的,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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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瘟疫爆发了。

小骑士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它能感觉到变化。

虫子们开始变得疯狂,眼睛发出橙色的光,攻击性大增。圣巢的气氛变了,从和平变成恐慌,从秩序变成混乱。

小骑士看到了死亡。

到处都是尸体——被感染者杀死的,被其他幸存者杀死的,自己死于疾病和饥饿的。街道上,建筑里,洞穴中,到处都是死亡的痕迹。

它也看到了战斗。

有一天,它遇到了一群感染者正在攻击一个平民。小骑士本能地冲上去,帮助那个虫子。

战斗很激烈——感染者比普通敌人更强,更疯狂,更难对付。但小骑士赢了。

那个被救的虫子感激地看着它:谢谢你,小家伙。你救了我的命。

小骑士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但那个虫子的话在它心中留下了某种印记。救了我的命——它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从那以后,小骑士开始主动帮助遇到危险的虫子。

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道德,而是因为...因为某种本能。也许是白色夫人赋予它的一丝善良,也许是它自己发展出的某种价值观。

它救了很多人——从感染者手中,从野兽的攻击下,从崩塌的建筑里。

虫子们开始注意到它。

那个小的无声骑士,他们说,它一直在帮助别人。

它很强,很勇敢。

但它从不说话,从不要求回报。

小骑士不在乎这些评价。它只是继续它的游荡,继续它的战斗,继续寻找某种它自己也不理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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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瘟疫的恶化,圣巢变得越来越危险。

小骑士决定离开——不是逃跑,而是探索。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知道圣巢之外有什么。

它穿过王国边缘,第一次踏上圣巢以外的土地。

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有真正的阳光——不是发光真菌或水晶的微光,而是温暖的、明亮的太阳。

有开阔的天空——不是洞穴的顶部,而是无边无际的蓝色苍穹。

有其他的文明——不同的虫子,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方式。

小骑士在外界游历了很久。

它去过森林王国,那里的虫子以树木为家,建造在枝叶间的村落。

它去过沙漠部落,那里的虫子适应了极端的热度,建立了地下的城市。

它去过海岸聚落,那里的虫子依靠海洋生存,拥有圣巢从未见过的技术。

每个地方都独特而有趣。小骑士像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和经验。

它学会了新的战斗技巧——从森林战士那里学到灵活,从沙漠佣兵那里学到耐力,从海岸守卫那里学到策略。

它也经历了各种冒险。

有一次,它帮助一个村庄对抗入侵的野兽群。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小骑士和村民们并肩作战,最终击退了敌人。

有一次,它在沙漠中迷路,几乎被热度和口渴杀死。但它坚持下来,找到了绿洲,活了下来。

有一次,它在海边遇到了暴风雨,被巨浪卷入海中。它挣扎着游回岸上,身体疲惫到极限,但依然活着。

每次冒险都让它更强。

每次经历都让它更接近...某种东西。某种它一直在寻找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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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游历了很久之后,小骑士开始感到召唤。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像是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在拉扯它,在要求它回去。

起初,它忽略了这种感觉。

但召唤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它变成了一种无法忽视的渴望,一种必须回应的冲动。

小骑士知道那是什么——深渊在召唤它,圣巢在召唤它,某种深层的联系在拉扯它回到出生的地方。

它开始返回的旅程。

穿过沙漠,穿过森林,穿过它游历过的所有土地。一路上,它遇到了曾经帮助过的虫子。

你要走了吗?森林村的长老问。

小骑士点头。

回到你来的地方?

再次点头。

那里很危险吧?长老说,我能感觉到。

小骑士没有回应,但眼神坚定。

那么祝你好运,小战士,长老说,愿你找到你寻找的东西。

小骑士转身离开,继续它的旅程。

沙漠部落的族长给了它一些补给:路很远。这些会帮助你。

海岸村的守卫向它行礼: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战士之一。荣耀与你同在。

小骑士接受了这些好意,虽然它不完全理解为什么这些陌生人会关心它。

它只知道,它必须回去。

必须回到圣巢,回到深渊,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因为某种东西在等着它。

某种任务,某种命运,某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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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骑士最终回到圣巢边缘时,它已经与离开时完全不同了。

它更强了——无数次战斗磨练了它的技巧,无数次冒险增强了它的能力。

它更有经验了——它见识过不同的世界,学习过不同的文化,理解了生存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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