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灰色哀悼者（2/2）

为她献上一朵花。

一朵真正的、新鲜的、娇嫩的花。不是这朵已经枯萎的,而是新的,活着的,代表生命和美的花。

在这片死亡的墓园里,在这个被遗忘的坟墓上,让她拥有一朵最后的、完美的花。

泽莫尔指向墓园更深处的某个方向。

在安息之地的最深处,有一个隐藏的花园。那里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花,叫做娇嫩之花。它们极其脆弱,任何冲击、任何伤害都会让它们立即枯萎。

但它们也极其美丽,是生命最纯粹的表达,是美的极致体现。

如果你能从那个花园采来一朵娇嫩之花,小心翼翼地带回这里,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我会...我会...

泽莫尔的声音哽咽了。

我会最后一次以骑士的身份向你致敬,会承认你的价值,会祝福你的使命。

然后我会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无意义的守候,结束这永恒的痛苦,去追随她,去她所在的地方。

小骑士理解了。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而是一个告别的仪式,是泽莫尔为自己选择的终结方式。他已经守候了太久,已经承受了太多,现在他想要解脱,想要以尊严的方式离开,想要最后一次为他所爱的人做些什么。

小骑士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请求。

泽莫尔露出一丝微笑,那是悲伤的笑容,但也是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愿意帮助一个老战士完成最后的心愿。

花园在那个方向,穿过墓园深处的隧道,你会找到的。但要小心——娇嫩之花极其脆弱,你不能战斗,不能受伤,不能冲刺,甚至不能太快移动。任何剧烈的动作都会毁掉它。

这将是对你技巧和耐心的考验。

小骑士再次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泽莫尔指示的方向前进。

身后,灰色哀悼者重新跪在墓前,重新陷入沉默。他在等待,等待小骑士归来,等待那朵花,等待他自己故事的终结。

小骑士穿过墓园,进入更深的黑暗。墓碑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地下洞穴。它找到了泽莫尔说的隧道——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通道,墙壁湿滑,空气冰冷。

它开始下降,小心翼翼地前进。这条路很长,很曲折,有时需要跳跃,有时需要攀爬,但小骑士都谨慎地完成了。它知道,在获得花之后,这条路会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它必须保护那朵脆弱的生命,必须确保它不受任何伤害。

终于,隧道尽头出现了光亮。

不是荧光蘑菇的绿光,不是水晶的白光,而是柔和的、温暖的、自然的光——阳光的感觉,虽然在地下深处不可能有真正的阳光。

小骑士走出隧道,眼前的景象让它惊叹。

这是一个秘密花园,一个被魔法或某种古老力量保护的空间。洞穴的天花板很高,上面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水晶,它们发出的光芒模拟着阳光,温暖而明亮。地面覆盖着柔软的草地——真正的草,不是蘑菇,不是菌毯,而是绿色的、活着的植物。

而在草地中央,生长着无数的花。

它们是纯白色的,花瓣薄如蝉翼,半透明,在光线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花朵很小,很娇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随时会破碎的梦境。

这就是娇嫩之花。

小骑士小心地走近,每一步都极其谨慎,避免踩到任何花朵。它选择了一朵看起来最完美的——花瓣完整,颜色纯净,茎干笔直。然后它伸出手,轻轻地,极其轻柔地,将花从土中拔出。

花朵在它手中颤抖,像是在恐惧,像是随时会枯萎。但小骑士稳住了手,保持着完美的平衡,让花朵感受不到任何震动。

然后,最困难的部分开始了——将花带回泽莫尔的墓前,穿过整个隧道,穿过整个墓园,而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小骑士开始了艰难的旅程。

它不能奔跑,不能跳跃,不能做任何剧烈的动作。它只能缓慢地行走,保持着完美的平衡,手臂纹丝不动地托着那朵花。

每一步都是考验。地面不平,有时需要绕过障碍,有时需要小心地跨过裂缝。几次,小骑士差点失去平衡,差点让花掉落,但每一次它都及时调整,都成功保护了那朵脆弱的生命。

穿过隧道的过程尤其困难。狭窄的通道,湿滑的地面,需要攀爬的地方——小骑士必须用一只手保护花,用另一只手和脚完成所有动作。有几次,它的外壳擦过墙壁,几乎要撞到凸出的岩石,但都在最后一刻避开了。

终于,它回到了墓园。

天色似乎更暗了,或者只是小骑士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它继续向泽莫尔的墓前移动,每一步都如此小心,每一次呼吸都屏住。

泽莫尔仍然跪在那里,但当他看到小骑士归来时,当他看到小骑士手中那朵完好无损的娇嫩之花时,他的眼中闪过惊讶、感激和深深的悲伤。

你...你真的做到了。泽莫尔站起来,声音颤抖,你保护了它,你带回了完美的花。

小骑士走到墓前,轻轻地将花放在墓顶,取代了那朵已经枯萎的旧花。新的花在墓上绽放,纯白的花瓣在黑暗中发光,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像是死亡中的生命。

泽莫尔看着那朵花,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会喜欢的。他低声说,她一直喜欢花,喜欢美丽的东西。她说,即使在战斗和荣耀中,也不应该忘记美,不应该忘记温柔。

现在她有了最美的花,最后的礼物。

泽莫尔转向小骑士,深深鞠躬。

我以五骑士之一的身份,以泽莫尔的名义,向你致敬,虚空之子。

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证明了你的心不是空洞的,证明了你理解牺牲和爱。

继续你的使命吧。去解除封印,去面对辐光,去终结这场噩梦。

我会在这里祝福你,会用我剩下的时间为你祈祷。

然后泽莫尔走回墓前,再次跪下,但这次他的姿态不同了——不再是守候,而是准备。

他从披风下拿出一把短剑——五骑士的象征武器之一,虽然已经生锈,但仍然锋利。

再见了,我的爱人。泽莫尔轻声说,我来陪你了。

他将短剑举起,对准自己的胸口。

小骑士想要阻止,想要伸手,但它知道这是泽莫尔的选择,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终结方式。这不是绝望的自杀,而是有尊严的告别,是战士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

泽莫尔刺下了短剑。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倒在墓旁,鲜血流出,染红了那朵白色的花,染红了墓顶的土壤。

但他的脸上带着平静,带着解脱,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心愿...已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

灰色哀悼者死了,但五骑士之一泽莫尔,在最后时刻,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名字,重新找回了尊严,在爱人的墓前完成了最后的守护。

小骑士站在那里,目睹了这一切,感到深深的悲伤和敬意。

又一位骑士离开了,又一个传奇终结了。

但泽莫尔的故事有了完整的结局,他的痛苦得到了解脱,他的爱得到了最后的表达。

小骑士向两座坟墓——现在有两座了,泽莫尔会被埋在爱人旁边——深深鞠躬,表示最后的致敬。

然后它转身,离开了安息之地,离开了这片死者的国度,继续自己的旅程。

五骑士中,现在只剩下奥格瑞姆还活着,还在守护,还在等待。

而小骑士的使命还在继续,道路还在延伸,最终的决战还在前方等待。

但现在,它的心中多了一些东西——对这些骑士的敬意,对他们牺牲的理解,对他们故事的记忆。

这些故事会被记住,这些牺牲会有意义。

小骑士会确保这一点。

它会完成使命,会终结瘟疫,会让所有的悲剧和牺牲都不白费。

为了泽莫尔,为了德莱雅,为了伊斯玛,为了所有失去的、牺牲的、被遗忘的生命。

小骑士走出安息之地,重新踏入圣巢的黑暗通道。

它的旅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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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