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灰色哀悼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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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之地笼罩在永恒的寂静中。
小骑士站在墓园的入口,眼前是一片延伸向黑暗深处的墓碑群。这里是圣巢死者的安息之所,是灵魂归宿的地方,是生命终结后的最后旅程的起点。在王国繁荣的时代,虫子们会将死去的亲人带到这里,为他们举行葬礼,立下墓碑,让他们在黑暗中安眠。
但现在,安息之地已经很久没有新的访客了。
墓碑在黑暗中静默,有些倾斜,有些断裂,大部分都被时间侵蚀得模糊不清。刻在石头上的名字、日期、墓志铭,都在慢慢消失,就像死者本身正在被遗忘。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证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很久没有人为死者献上祭品或鲜花。
这里的光线极其微弱,只有零星的荧光蘑菇提供照明,投射出昏暗而阴森的绿光。空气沉重而冰冷,带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带着一种腐败的味道,虽然这里埋葬的大多是虫子的外壳和骨骼,早已没有会腐烂的血肉。
小骑士不是第一次来到安息之地。在它的旅程早期,它曾经来过这里,从飞蛾先知那里获得了梦之钉,获得了斩破梦境与现实界限的能力。那次相遇改变了一切,让小骑士拥有了窥探灵魂、进入梦境的力量,为最终与辐光的决战奠定了基础。
但这次来到安息之地,小骑士有不同的目的。
它记得在某次探索中,在穿过深邃巢穴边缘的叛徒巢穴之前,它曾经在安息之地的某个角落遇见过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孤独的身影,守候在一座偏僻的墓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离开。
那是灰色哀悼者。
小骑士穿过墓园,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前进。墓碑在两侧排列,有些高大宏伟,显然属于富有或有地位的虫子;有些简陋矮小,可能是普通平民的安息之所。每一座墓碑都代表着一个曾经活过的生命,一个曾经有梦想、有故事、有爱恨的个体。
现在它们都沉默了,都被遗忘了,都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小骑士经过一座特别宏伟的墓碑,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五个身影,并肩站立,手持武器,姿态威武。虽然细节已经被时间模糊,但小骑士能认出那是什么——五骑士的纪念碑。
这是沃姆在封印辐光后建立的纪念碑之一,用来纪念王国最伟大的战士们。另一座纪念碑在泪水之城,纪念空洞骑士的牺牲。而这座,纪念的是五骑士——海格默、德莱雅、泽莫尔、奥格瑞姆、伊斯玛。
小骑士停下脚步,凝视着纪念碑。它已经见过其中一些骑士的结局——德莱雅死在白色夫人门前,伊斯玛化为森林守护者,奥格瑞姆在皇家水道孤独地守护。它还不知道其他骑士的下落,但它有预感,很快就会知道了。
小骑士向纪念碑行礼,然后继续前进。
墓园越来越荒芜,墓碑越来越稀疏。它正在接近安息之地的边缘,接近那个最偏僻、最孤独的角落。那里没有宏伟的墓碑,没有精美的雕刻,只有一些简陋的石堆,标记着那些被遗忘的、无名的死者。
终于,小骑士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穿着灰色披风的虫子,跪在一座小小的墓前,背对着小骑士,一动不动,像是雕像,像是自己也已经死去。
灰色哀悼者。
小骑士缓缓走近,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它不想打扰这个哀悼者,不想侵犯这个神圣的悲伤时刻。但在这片寂静的墓园中,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任何动静都无法隐藏。
灰色哀悼者听到了脚步声。
它没有转身,没有站起来,只是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又有访客了。这已经是...多少年来的第二位了?
声音充满了疲惫,充满了岁月的沉重。那不是年轻虫子的声音,而是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的老者的声音。
你是来祭拜死者的吗?灰色哀悼者问,还是来寻找某个特定的墓?
小骑士不知道如何回答。它无法说话,无法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它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看看灰色哀悼者会说些什么。
片刻后,灰色哀悼者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
啊,你不说话。他说,没关系。在这里,沉默比言语更合适。死者不需要言语,只需要记忆。
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小骑士。
那是一个高大的虫子,身形修长,外壳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裂纹、磨损、无数战斗留下的伤疤。他穿着破旧的灰色披风,曾经可能是白色或其他颜色,但现在被尘土和时间染成了灰色,与这片墓园的色调完美融合。
他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空洞的,不是麻木的,而是充满了深深的悲伤,那种经历了失去一切后仍然保持清醒的悲伤,那种知道痛苦永远不会结束但仍然选择承受的悲伤。
小骑士认出了他的身份特征——螳螂族的修长体型,战士的姿态,虽然现在弯曲而疲惫。这是一个螳螂,曾经的战士,现在的哀悼者。
我叫泽莫尔。他自我介绍,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或者说,我曾经叫这个名字。现在我只是灰色哀悼者,是守墓人,是这座坟前永恒的守护者。
泽莫尔。
小骑士记起了这个名字。奥格瑞姆在梦境中提到过他——五骑士之一,泽莫尔,讲故事的人,唯一来自圣巢外的骑士。奥格瑞姆想念他的故事,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存在。
但现在,站在小骑士面前的泽莫尔,已经不再是那个讲故事的骑士了。他是哀悼者,是守墓人,是被悲伤完全改变的幽魂。
你看起来很惊讶。泽莫尔说,似乎读懂了小骑士的情绪,也许你听说过我?也许你知道五骑士的传说?
小骑士点了点头。
那么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五骑士会变成这样。泽莫尔苦笑,为什么一个曾经为王国而战的战士,现在只是在墓前哀悼,放弃了一切,连自己的名字都抛弃了。
他转身,再次面对那座小墓。墓很简陋,只是一个小土堆,上面立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没有雕刻,没有铭文,只有一些风化的痕迹。
但在墓的顶部,放着一朵花。
一朵娇嫩的、白色的花,在这片死亡的墓园中显得格外醒目。花已经枯萎了,花瓣变成褐色,茎叶干枯,但它仍然被小心地放置在那里,像是最珍贵的供品。
她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泽莫尔轻声说,或者说,我不敢记得。因为记住名字会让痛苦变得更真实,会让失去变得更难以承受。
她是螳螂,是叛徒领主的女儿。
小骑士微微一惊。叛徒领主——它刚刚在深邃巢穴边缘击败了那个被感染的螳螂。而那个螳螂曾经有女儿,而泽莫尔...
我们相爱了。泽莫尔继续说,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我是圣巢的骑士,是白王的战士,代表着秩序和文明。她是螳螂,是崇尚荣耀和战斗的族群,与圣巢保持着微妙的停战协议。
我们的爱情不被祝福。圣巢的虫子说我背叛了阶级,螳螂族说她背叛了荣耀。她的父亲——那时还没有成为叛徒——强烈反对,认为这是耻辱,是对螳螂族的侮辱。
但我们不在乎。我们以为爱可以超越一切,以为只要在一起就足够了。
泽莫尔的声音变得更加痛苦。
然后瘟疫来了。
她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证明她配得上一个五骑士的爱。她决定探索深邃巢穴,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方,寻找某种传说中的宝物,某种可以证明她勇气的东西。
我试图阻止她,告诉她不需要证明任何事。但她不听,她太骄傲了,太执着于螳螂族的荣誉观念。
她进入了深邃巢穴,进入了最深的地方,进入了虚空侵蚀最严重的区域。
泽莫尔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回忆接下来的事。
当我找到她时,已经太迟了。虚空侵蚀了她的身体,黑色的物质从她的外壳裂缝中渗出,她的意识在消散,她的生命在流逝。
我抱着她,看着她死去。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是对不起。她说对不起,说她应该听我的,说她不应该那么骄傲。
然后她就死了,死在我怀里,死在那个黑暗的深渊中。
泽莫尔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把她的遗体带回这里,埋葬在这个偏僻的角落。不是在螳螂村,因为她的族人不会接受她。不是在泪水之城,因为圣巢的虫子会鄙视她。
只有这里,在这个没有人来的地方,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她可以安息。
然后我脱下了骑士的铠甲,放弃了骑士的身份,成为了哀悼者。因为我没能保护她,没能阻止她,没能让她活下来。
我不配再当骑士。我只配守在这里,守在她的墓前,直到死亡也将我带走。
墓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骑士站在那里,感受着泽莫尔的悲伤,感受着这个曾经伟大战士现在的痛苦。它理解这种失去所爱之人的感觉,虽然它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但它见过太多失去——德莱雅失去了王国,奥格瑞姆失去了战友,伊斯玛失去了未来。
每个人都在失去,每个人都在承受。
泽莫尔突然看向小骑士,目光变得锐利。
但你不是来听老故事的,对吗?你来这里有目的,有使命。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力量,能感觉到你的决心。
你是虚空之子,是容器,是被派来终结这一切的存在。
小骑士惊讶地看着泽莫尔。这个哀悼者如何知道这么多?
不要惊讶。泽莫尔说,我可能已经不是骑士了,但我的眼睛还能看,我的心还能感知。你身上的虚空气息,你胸口的白色碎片,你手中的梦之钉——这些都告诉我你的身份和使命。
你要去解除守梦者的封印,要去面对辐光,要去终结这场持续了太久的噩梦。
小骑士点头,承认了这一切。
泽莫尔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
我有一个请求。他说,在你继续你的使命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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