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德妃的赏花宴（1/2）

时光荏苒，距上次凤仪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转眼已过去两年。

暮春时节，德妃林氏所居的玉宸宫花园内，百花竞放，姹紫嫣红。一场由皇后授意、德妃出面主办的赏花宴，正于此间举行。邀帖发至京城三品以上所有官员府邸，言明邀各府适龄嫡女、庶女赴宴。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两年前那场未竟的“选妃”之议，如今随着几位皇子年岁渐长，尤其大皇子轩辕昊已满十八，二皇子轩辕昱十七，连四皇子轩辕晟也已十五，是时候重新提上日程了。此番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为几位年长皇子相看正妃、侧妃，乃至为几位公主物色未来驸马的初选。

沈府自然在受邀之列。

这两年，沈府内宅的风向，发生了许多微妙却深刻的变化。

最显眼的，莫过于二姨娘赵婉如所居的那个原本偏僻冷清的小院。不知从何时起，院中草木愈发葱茏，四季鲜花不断，连空气里都似乎常年萦绕着一种清雅馥郁的暗香。更惹人注目的是院中的主人——赵姨娘本人，仿佛被时光格外优待，年近四十，却肌肤润泽，眉眼舒展，昔日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轻愁与卑微被一种沉静从容的气度取代，穿着虽依旧素雅，但用料、剪裁无不精良合体，衬得她风韵犹存，甚至更胜往昔。

连带着她所出的四位小姐，也成了沈府一道亮丽的风景。十九岁的沈玉琼，端庄娴雅，气质如兰；十八岁的沈玉璇，清丽温婉，眉目如画；十六岁的沈玉琪，娇俏活泼，顾盼神飞；最小的沈玉瑶也已十二岁，身量抽高，五官长开，虽稚气未脱，但肌肤莹白如玉，一双眸子灵动澄澈，偶尔沉静时，会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与慧黠。四姐妹站在一起，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竟是府中所有小姐里最出挑的。

这份变化，自然逃不过沈文渊的眼睛。他本就因赵姨娘年轻时出众的容貌而纳她入府，这些年冷落，一是因她无子，二也是因她性格过于柔顺怯懦，久而久之便淡了。如今见她仿佛脱胎换骨，气度不凡，连带几个女儿也被教养得知书达理、容貌出众，心中那份早已冷却的念头竟又有些活络起来，前往小院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偶尔留宿，赏赐些东西，虽不至于宠冠后院，却也足够让赵姨娘一房的日子好过许多，下人不敢再轻易怠慢。

这一切，如同一根根毒刺，狠狠扎在正妻王氏的心上。她看着镜中自己尽管精心保养，却仍不可避免留下岁月痕迹的脸，再想到赵氏那几乎逆生长的容颜，和老爷频频投向那偏僻小院的目光，嫉恨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日夜啃噬。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两个适龄的嫡女——十八岁的沈玉瑾和十七岁的沈玉珊身上，只盼她们能在这次赏花宴上被皇子看中，最好是能压过赵氏那几个庶出的贱丫头，彻底将她们踩在脚下，也好让她扬眉吐气，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主母权威。至于已定亲的沈玉琳，此次并未出席。

三姨娘冯氏和四姨娘李氏的女儿们，这两年也长开了些。冯氏所出的沈玉雯十四岁，沈玉婷十三岁，李氏所出的沈玉玥十一岁，在各自姨娘或低调或精心的打扮下，也都显得玉雪可爱。只是比起赵氏房里那四位浑然天成、气度已然不同的姐妹，终究还是差了些底蕴与光彩。

赏花宴这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玉宸宫花园内，早已布置得精巧雅致。曲水流觞，亭台错落，名花奇草争奇斗艳。应邀前来的官员家眷们陆续到场，衣香鬓影，环佩叮咚，言笑晏晏间暗藏机锋。

沈府一行颇为引人注目。王氏一身正红洒金牡丹纹宫装，头戴赤金点翠头面，努力维持着当家主母的雍容气派。身后跟着的，是精心妆扮过的沈玉瑾和沈玉珊。沈玉瑾穿着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发髻高绾，插着步摇，努力展现着嫡女的骄傲与才情；沈玉珊则是一身娇嫩的粉色云锦宫装，戴着最新款的红宝石耳坠，眼波流转间，总是不自觉地往皇子们可能出现的方位飘去，心中念念不忘的，自然是那位清冷卓绝的太子殿下。

而更吸引不少目光的，是稍后一些的赵氏四姐妹。她们并未如沈玉瑾姐妹般穿戴得过于华丽炫目，但那份从容的气度和出众的容貌，却让人难以忽视。沈玉琼身着雨过天青色绣银线缠枝莲的襦裙，外罩月白色轻纱半臂，发髻简洁，只簪一支羊脂白玉簪并两朵小巧的珠花，清雅如水中青莲；沈玉璇是一身浅碧色渐变长裙，袖口微收，行动间裙摆如水波流动，恬静婉约；沈玉琪选了套橘粉色绣折枝海棠的衣裙，颜色鲜亮却不显俗艳，衬得她娇憨明媚；沈玉瑶则穿了身樱草黄绣嫩绿藤萝的襦裙，梳着双丫髻，缀着同色丝带和几颗莹润的珍珠，灵动可爱，又不失官家小姐的仪态。

四人行走间步履从容，低声细语，姿态礼仪无可挑剔，与两年前宫宴上还需小心翼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模样已判若两人。不少夫人小姐暗中打量，窃窃私语，猜测着这是哪家的闺秀，竟有如此风仪。

帝后并未亲至，由德妃林氏主理，贤妃、淑妃等高位妃嫔陪同在侧。诸位皇子公主亦皆到场。十八岁的大皇子轩辕昊一身月白锦袍，温润儒雅，正与几位宗室子弟在一处水榭边品评书画；十七岁的二皇子轩辕昱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坐在亭中安静品茶，偶尔与身旁的二公主轩辕雅低语几句；十六岁的太子轩辕宸玄衣墨冠，身姿挺拔，独自立在临水的汉白玉栏杆旁，望着池中游鱼，神情疏淡，自成一方天地，引来无数贵女暗自倾慕的目光；十五岁的四皇子轩辕晟英气勃勃，与几个年纪相仿的武将子弟在一处比划着什么；十一岁的五皇子轩辕睿则好奇地东张西望，活泼好动；九岁的六皇子轩辕昕乖巧地跟在丽妃身边。几位公主亦打扮得各有千秋，长公主轩辕静端庄温婉，二公主轩辕雅娇俏，三公主轩辕慧天真，四公主轩辕灵文静。

宴会流程依旧是风雅的诗词书画。德妃笑容温和，示意众贵女可随意在园中赏玩，若有雅兴，亦可于备好的书案前即兴创作诗词或绘画，佳作自有赏赐。

不少贵女为了在皇子们面前展示才情，早已摩拳擦掌。沈玉瑾寻了一处显眼的亭台，铺开宣纸，准备作一幅工笔牡丹；沈玉珊则绞尽脑汁想吟诵一首与太子有关的诗，目光频频飘向那道玄色身影。

沈玉琼却对争奇斗艳兴趣不大，她注意到花园深处，一丛罕见的绿萼梅开得正好，清雅绝俗，与周遭的姹紫嫣红截然不同。她心中喜爱，便悄然走了过去。那里已设有一张小巧的书案，备着笔墨颜料，似是专为画者准备。沈玉琼见四下无人，便净了手，铺开一张素笺，细细研墨调色，专注地对着那丛绿萼梅描绘起来。

她自幼喜欢书画，这两年因家中宽裕，沈玉瑶又常寻些不错的字画册子给她临摹，技艺精进不少。此刻她心无旁骛，笔尖蘸取淡墨，以斧劈皴法勾勒梅枝遒劲之态，又以没骨法点染花瓣，清丽脱俗，颇有几分前朝花鸟名家顾恺之的遗风，却又融入了几分女子特有的细腻柔婉。

大皇子轩辕昊在水榭边与友人品评完一幅前朝山水，目光随意扫过花园，不经意间，便落在那丛绿萼梅旁，那道专注作画的侧影上。

女子身着雨过天青色的衣裙，身姿窈窕，微微俯身，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她眉目温婉，神情专注，阳光透过梅枝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手中的笔沉稳而灵巧，笔下梅花渐渐成形，清丽宛然，竟似有暗香透过纸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