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新婚隐忧,长姐泪光(1/2)
三朝回门,日头正好。
沈府门前早早便洒扫一新,红毯虽已撤去,但檐下廊间悬挂的彩绸与喜字还未完全取下,仍残留着大婚时的喜庆余韵。巳时刚过,一辆挂着周府徽记的宽敞马车便稳稳停在了门前。车帘掀起,先下来的是身着宝蓝色暗纹直裰、面容清俊的新姑爷周文轩。他神色温润,举止有度,转身极为体贴地伸手,扶下了身着绯红色缠枝牡丹纹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喜鹊登梅簪的沈玉琳。
新妇回门,自是满面娇羞,眼底眉梢却透着初为人妇的淡淡倦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周文轩小心护着她迈过门槛,动作温柔细致,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沈文渊早已在正厅等候,见了女儿女婿,面上露出笑容,说了些“和睦持家”、“孝敬翁姑”的例话。周文轩态度恭谨,应答得体,奉上回门礼单,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略坐片刻,沈文渊便以“考校学问”为由,将周文轩带去了外书房说话,留下女眷们在内厅叙话。
王氏早迫不及待,待男人们一走,立刻屏退了厅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只留下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沈玉琳、沈玉瑾、沈玉珊。厚重的雕花厅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的声响,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母女四人。
“我的儿,快让娘好好看看!”王氏一把拉过沈玉琳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在周家可好?姑爷待你如何?姑舅可还和善?底下人有没有怠慢?”
沈玉琳被母亲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眼圈微微一红,强撑着笑道:“母亲放心,女儿一切都好。文轩他……待女儿很是体贴周到,公公忙于公务,平日见面不多,但言语间也颇温和。只是婆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方才强装的镇定裂开一道缝隙。
王氏心一紧:“婆婆怎么了?可是给你立规矩立得狠了?还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她自己是做主母的,深知婆婆若想拿捏新妇,有千百种方法,尤其是在子嗣问题上。
沈玉琳咬了咬下唇,眼中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带着委屈:“婆婆倒是没有刻意立什么狠规矩,晨昏定省、伺候用餐,都是常理,女儿也做得来。只是……只是前日敬茶后,婆婆留下女儿单独说话,言语间问起女儿月信可准,身子可有不适,又说周家子嗣单薄,文轩是嫡次子,虽不承袭主要家业,但也需开枝散叶,为家族延续香火……”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却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是羞臊也是气恼。
“她到底说了什么?”王氏追问,脸色沉了下来。
沈玉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抽泣道:“婆婆说,周家是讲究规矩礼仪的人家,但也重实际。她盼着早日抱上孙子。若……若一年内女儿肚皮还没有动静,她就要亲自为文轩挑选一两个身家清白、好生养的良家子,纳进门来,开枝散叶,也好……也好让女儿肩上的担子轻些,不至于太过操劳。” 说完,她用手帕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
“岂有此理!”王氏气得一掌拍在旁边的黄花梨小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这才刚过门三天!三天!就急吼吼地说什么纳妾!还一年为期?她周家这是娶媳妇还是买牲口呢?!我的琳儿哪里配不上他周文轩了?论门第,论才貌,哪一点差了?!这分明是瞧不起我们沈家,给你下马威呢!”
王氏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她本就因这些年沈玉琼一个庶女嫁得比嫡女还好而憋着一口气,如今精心培养的嫡长女出嫁,竟在婆家受这等敲打,怎能不怒?
沈玉琳见母亲发怒,反而收了泪,拉住王氏的手劝道:“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婆婆……婆婆或许只是心急,说话直了些。文轩他私下跟女儿保证过,绝不会负我,让女儿宽心。女儿……女儿自己想着,刚成婚,日子还长,女儿身子一向康健,定能很快怀上孩子的。只要有了嫡子,一切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与期盼,也有一份属于嫡女的骄傲与笃定。她相信自己年轻健康,夫君又疼爱,怀孕生子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婆婆的话不过是杞人忧天,或是给她的一点小小压力罢了。
王氏听了女儿的话,怒气稍平,但眉头依旧紧锁。她反握住女儿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过来人的凝重:“琳儿,你莫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婆母的话,哪怕是‘只是说说’,你也需放在心上。这后宅里的争斗,往往就是从这些‘说说’开始的。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需得抓紧些。回头娘给你寻几个调理身子的好方子,你也暗暗留心着,若是……万一有什么不顺,也好早做打算。” 她到底是在后宅浸淫多年,深知子嗣对女子的重要性,尤其是对嫡妻而言。没有嫡子,再多的宠爱也是空中楼阁。
沈玉琳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觉得母亲有些过于担忧,但也不好反驳,只低声道:“女儿晓得了。”
一旁静静坐着的沈玉瑾,将长姐的委屈、母亲的愤怒与无奈尽收眼底,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她看着沈玉琳即便哭泣抱怨,依旧不忘提及夫君的“体贴保证”,以及对“很快怀孕”的盲目自信,再想到母亲话语里那隐晦的“早做打算”,只觉得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就是高门联姻吗?表面风光,内里却步步惊心。夫君的“好”,可能抵不过婆母的一句“规矩”;新婚的甜蜜,转眼就要被子嗣的压力冲淡。长姐尚且是嫡女,嫁的门第相当,尚且如此……那自己呢?自己将来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沈玉瑾性子本就沉静通透,不如沈玉珊那般热衷于攀附权贵,也不像沈玉琳这般对嫡女身份和既定命运全盘接受。她心中对未来的婚事,第一次产生了清晰而坚定的念头:绝不盲从门第,一定要嫁一个真心爱重自己、家风清正、能让自己过得舒心自在的夫君。哪怕门第低些,只要夫妻同心,互相尊重,远比这表面风光、内里煎熬的日子强上百倍。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种子,在她心底悄然埋下。
而与沈玉瑾的清醒旁观不同,坐在另一侧的沈玉珊,此刻心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她听着长姐的哭诉,只觉得庸人自扰,毫无出息。婆婆说两句纳妾的话,就委屈成这个样子?还要靠“很快怀孕”来稳住地位?真是丢尽了嫡女的脸面!
沈玉珊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野心与傲气。她将来可是要嫁给太子的人!是要母仪天下、执掌凤印、成为这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到时候,只有她给别人立规矩、决定别人命运的份,何须看婆母脸色、担心妾室威胁?
她甚至觉得,长姐的烦恼简直不值一提。等她成了太子妃,即便要纳,那也得是她这个正妃点头,精挑细选,选那些家世、容貌、性子都对她构不成威胁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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