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瑾心困顿,暗夜独行(1/2)

夜色如墨,月华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在天际边缘透出些许朦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沈府重重屋宇的轮廓。西院早早熄了灯,仿佛已沉入梦乡。然而,东厢房沈玉瑾的闺阁内,一豆烛火却燃至深夜。

沈玉瑾独自坐在窗边的绣墩上,面前摊着一本诗集,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菱花窗格,望向外面沉沉的黑暗。秋夜的寒气透过窗缝渗入,让她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披肩,指尖冰凉。

距离那日与沈玉璇在西院推心置腹的谈话,已过去数日。沈玉璇当时听了她的肺腑之言,眼中流露出的理解与同情,让她心头温暖,也让她看到了希望。那日临别前,沈玉璇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隐晦地说了一句:“二姐若真有此心,不妨……多留意些寒门中有风骨的读书人,或是家风清正的小吏人家。日子虽可能清苦,但若能得遇良人,心灵上的富足,远胜金玉其外的虚浮。”

“寒门中有风骨的读书人……”沈玉瑾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五妹妹这话,是随口安慰,还是有所指向?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沈玉瑾很想再去找沈玉璇问个明白,却又怕过于急切,引人疑窦,也怕给西院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嫡女主动频繁接触庶妹,本身就容易惹来王氏的警惕和沈玉珊的猜忌。

她只能靠自己。

这些天,她利用手头有限的资源,小心翼翼地探听着。除了之前向方小姐打听,她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哥哥沈明辉身边的书童,也曾在母亲与几位交好夫人闲聊时,仔细聆听。然而,收获寥寥。哥哥身边的人只知攀附权贵,谈论的不是哪家公子出手阔绰,就是哪位王孙又得了圣眷。母亲与夫人们的谈话,更是三句不离“门第”、“聘礼”、“前程”,她们眼中的“好人家”,与沈玉瑾心中所求,相去甚远。

至于五妹妹口中那“有风骨的寒门读书人”……谈何容易?京城这么大,读书人如过江之鲫,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连府门都难得出几回,如何能知?即便知道一两个名字,又如何能探知其真实品性、家中境况?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沈玉瑾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身为女子,即便生于官宦之家,锦衣玉食,在婚姻大事上,自己能做的竟如此微薄。命运如同系在父母手中的丝线,他们轻轻一扯,自己便要随之转向。反抗?谈何容易。母亲王氏的固执与掌控欲,她比谁都清楚。

今日午后,王氏又将她唤去,这次直接拿出了三份庚帖和家世简介,语气不容置疑:“瑾儿,莫要再犹豫了。这几家,为母再三斟酌,皆是上上之选。永昌伯府的三公子,虽是庶出,但其生母早逝,养在嫡母名下,且伯爷承诺会分一份丰厚的家产;光禄寺少卿的嫡长子,年纪轻轻已荫补入仕,前途正好;还有皇商苏家的长子,家财万贯,虽是商籍,但宫里有人,将来捐个官身也不难。你好好看看,早些定下,为母也好安心。”

王氏将庚帖推到她面前,眼神锐利,仿佛已经看穿了她心底那点不甘愿的小心思。

沈玉瑾看着那三份代表着“富贵前程”的庚帖,只觉得那薄薄的纸张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垂下眼,指尖冰冷,声音干涩:“母亲……女儿……还想再想想。”

“还想?”王氏的声调陡然拔高,“瑾儿,你到底在想什么?这还有什么可想的?难道你真想嫁去那穷酸破落户,吃糠咽菜,让你的姐妹、让满京城的人都看我们沈家的笑话吗?” 王氏是真的急了,她感觉到这个一向温顺的二女儿,心思越来越难以掌控。

“母亲息怒。”沈玉瑾连忙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女儿并非不知好歹,只是……只是终身大事,女儿想选一个……合心意的。”

“合心意?”王氏冷笑,“什么叫合心意?门第相当,富贵安稳,就是最大的合心意!感情?感情能当饭吃吗?等你将来掌家理事,就知道银钱权势比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实在得多!你莫要再犯糊涂!”

最终,沈玉瑾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正院。王氏没有逼她立刻抉择,但那句“你莫要再犯糊涂”和不容置喙的眼神,让她明白,母亲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或许下一次,就是直接定下,不容她再“想想”。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拉回了沈玉瑾飘远的思绪。她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和迷茫。

路在何方?

她不想像大姐姐那样,新婚伊始就为子嗣压力惶惶不安;也不想如小妹那般,将一生荣辱系于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她只想安安稳稳地,与一个品性相投的人,过寻常日子。这要求很高吗?为何就这么难?

难道……真的要向命运妥协,听从母亲安排,嫁入那看似锦绣、内里不知如何的高门,然后重复大姐姐可能面临的一切,甚至更糟?

不!心底有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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