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南方的沉默（2/2）

而江南的佃户、奴仆、工匠，看老爷们的眼神，永远是弯的——弯腰，低头，眼神躲闪，像受惊的牲口。

以前他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想来，脊背发寒。

“老爷。”门外又传来声音，是个年轻管事，“武昌来信，说……说那边有佃户联名告状，告周家老爷三十年前为夺田，害死三条人命。县衙接了状子。”

沈观澜瞳孔一缩：“哪家周家？”

“就是……就是咱们沈家的姻亲，周世伯家。”

雨声忽然变得很响。

像鼓点，敲在心上。

“县衙怎么说？”沈观澜问。

“还在查。但……但听说，张无忌派了‘调解司’的人南下，已经在路上了。”

沈观澜缓缓闭眼。

来了。

比想象中快。

“备船。”他忽然道。

“老爷要去哪？”

“武昌。”沈观澜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有些事……得在张无忌的人到之前，做个了断。”

“可周家那边……”

“周家？”沈观澜冷笑，“他们自己造的孽，自己还。我去，是替沈家——替我自己，还债。”

他转身，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只木匣。

打开，里面是一沓地契、房契，还有一叠银票——是他这些年暗中积攒的“赎罪钱”。原本想着，等时机成熟，慢慢补偿那些受过沈家欺压的人。

现在，等不了了。

雨夜，一艘乌篷船悄然离开金陵码头，逆流而上，驶向武昌。

船头，沈观澜披着蓑衣，望着漆黑的水面。

雨打蓑衣，声声碎。

像在敲打一个时代，最后的丧钟。

而江南的万家灯火，在雨幕后面，明明灭灭。

像一场盛大的、即将落幕的戏。

只是这次落幕时，登台讨债的，不再是江湖侠客，不再是私刑复仇。

而是一纸状书，一套律法，和一群……终于敢直起腰的，普通人。

沈观澜忽然觉得，这雨，下得正是时候。

冲刷吧。

把这片土地上积了千百年的血，都冲刷干净。

哪怕冲刷的过程，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