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投降(1/2)

西华门外的老柳树,在腊月的寒夜里像一蓬枯瘦的鬼影。

杨蜜站在树下,身上披着件半旧的青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手里提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圈在风雪中摇曳,勉强照亮身前三尺地。

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是战马的奔驰,是车马缓行的轱辘声。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停在柳树旁,车帘掀开,先下来两个宫女,左右张望后,才扶出一位裹着狐裘的妇人。

孝庄太后。

两个女人在风雪中对视。

一个年过三十八,白发如雪,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一个看上去三十许,眉目清冷,眼底却有星辰般的光。

“你来了。”杨蜜开口,声音平静。

“我来了。”孝庄太后点头,示意宫女退开,“信是你写的?”

“是。”

“为什么用‘一个母亲’落款?”

杨蜜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你首先是顺治的母亲,其次才是大清的太后。”

孝庄太后身子微微一震。

许久,她苦笑:“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我有儿子。”杨蜜说,“所以我知道,为了孩子,母亲什么都能做——也能不做什么。”

风雪更大了。

远处紫禁城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只看得见几点零星的灯火,像濒死巨兽最后的呼吸。

“石昊……真要攻城?”孝庄太后问。

“他给了三个月。”杨蜜答非所问,“但他希望的,是一天都不用等。”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杨蜜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纸,递给孝庄太后:“这是三天前,从江南送来的。”

孝庄太后接过,就着灯光展开。

那是一幅画——用炭笔画的速写,笔触粗糙,却触目惊心:一座燃烧的城池,街道上堆满尸体,一个妇人抱着死去的孩子,仰天哀嚎。画角有题字:“扬州,顺治二年四月。”

她的手开始发抖。

杨蜜又递上第二幅:龟裂的田野,饿殍遍地,一个老人趴在田埂上,手还伸向前方枯萎的麦苗。“河南,顺治五年大旱。”

第三幅:襄阳城下,难民窟里,母亲将最后一口粥喂给孩子,自己饿死在草棚。“襄阳,顺治七年冬。”

“够了……”孝庄太后闭上眼,画纸从指间滑落,被风吹走,卷入漫天飞雪。

“不够。”杨蜜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这些画,是关中军随军画师画的。每一幅,都有真实的人、真实的地、真实的故事。三个月后,如果北京城破,会有新的画——画的是紫禁城的火,是满洲妇孺的眼泪,是又一场……扬州十日。”

“石昊不会屠城。”孝庄太后睁开眼,“我知道他不会。”

“他不会。”杨蜜点头,“但你想过吗?如果鳌拜放火烧城,如果八旗兵负隅顽抗,如果巷战打起来——到时候,死的会是满洲人,也会是汉人。会是你宫里的太监宫女,会是北京城里的百姓,会是我的儿子——他就在潼关军中,随时可能调来攻城。”

她顿了顿:“两个母亲,在这里见面。不是为各自的民族,是为各自的孩子——为让他们,不用再死在战场上。”

孝庄太后怔怔看着她。

这个女子眼中的光,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不是权力的欲望,不是征服的狂热,是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的坚定。

“你要我……做什么?”

“三件事。”杨蜜竖起三根手指,“第一,阻止鳌拜焚城。第二,说服顺治帝和平退位。第三……保全紫禁城里的文物典籍——那不是满洲的,也不是汉人的,是全人类的。”

“我凭什么信你?”孝庄太后盯着她,“万一你们食言……”

杨蜜笑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过去:“认识这个吗?”

孝庄太后接过,就着灯光细看。

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着双龙戏珠——但龙的样子很奇怪,不是传统的蟠龙,更像某种……有翼的蛇?

“这是……”

“二百年前,永乐大帝赐给郑和的。”杨蜜说,“郑和七下西洋,带回来的不只是珍宝,还有一句话:‘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她看着孝庄太后:“但我们现在知道了——文明,需要交流;知识,需要共享;和平,需要所有人一起维护。这枚玉佩,是陈玄家传的。他说,如果太后不信,就让我告诉你:我们想要的,不是一个跪着的汉人,也不是一个跪着的满洲人。我们要的,是所有人都能站着的……华夏。”

风雪似乎小了些。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孝庄太后握着那枚温润的玉佩,许久,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太后……”旁边的宫女颤声想劝。

孝庄太后摆手:“不必说了。哀家……累了。这江山,这龙椅,这恩恩怨怨……该结束了。”

她看向杨蜜:“但我需要时间。鳌拜在军中势力根深蒂固,我需要……至少一个月。”

“一个月后,”杨蜜说,“子时三刻,西华门。我会带人来接应。”

“接应谁?”

“所有愿意活下来的人。”

两个女人再次对视,然后,各自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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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北京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关中军没有进攻,清军没有突围,百姓闭门不出,只有谣言在暗处疯长:

“听说了吗?太后要和关中议和……”

“鳌拜王爷要烧了紫禁城……”

“皇上……皇上病了,好几天没上朝了……”

紫禁城内,暗流汹涌。

孝庄太后以“为先帝祈福”为名,将顺治帝软禁在养心殿——实则是保护。

她亲自召见八旗各旗主,一家家谈,一家家劝。

哭过,求过,也威胁过:

“你们要战,可以。但先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她们现在住在北京城里,城破了,她们怎么办?”

“你们要烧紫禁城?好啊,烧吧。但你们知道吗?太庙里供着的不只是爱新觉罗家的祖宗,还有你们各家的祖先牌位!你们要亲手烧了自己的祖宗?”

“石昊说了:放下武器者,皆我同胞。他不杀降卒,不株连家人,还给活路。你们……非要选死路吗?”

有些人被说动了,有些人还在犹豫。

只有鳌拜,油盐不进。

这一个月,他像头困兽,在府邸里疯狂地准备“玉碎计划”。

他秘密调集了三千斤火药,埋在紫禁城各处——太和殿、乾清宫、武英殿、文渊阁……他要把这里的辉煌,炸成粉末。

“王爷,”索额图最后一次劝他,“收手吧……咱们……咱们去关外,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鳌拜眼睛赤红,“拿什么再来?人心没了!军心没了!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我鳌拜宁可死在北京,也绝不……绝不……”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见,窗外开始下雪——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明天,就是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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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元年四月十九日,子时。

北京城静得可怕。

没有灯火,没有声音,连野狗都躲了起来。

只有风雪呼啸,像无数亡魂在哭嚎。

西华门外,杨蜜准时出现。

她身后,是三百名关中特种兵——清一色黑衣,腰佩短铳,背插长刀。

带队的是陈新生,他比一个月前瘦了,也黑了,但眼神更沉静。

“娘。”他低声唤道。

杨蜜点点头,望向紧闭的宫门:“准备好了?”

“都安排好了。”陈新生说,“八旗各营,除鳌拜的三千亲兵,其余都已暗中归顺。九门守军,全是我们的人。只要宫里……”

话音未落,宫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老太监探出头,颤声问:“可是……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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