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真是讨厌(1/2)
房间内没有点灯。
暮色从窗口一寸寸爬进来,又褪成沉甸甸的夜。月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沿,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被遗忘在时间里的雕像。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昨夜屋顶上晚风的凉意,而澄夜的话语,却在胸腔里烧灼着,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那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是我的家,是我的位置,也是……我的战场。”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淬了火的针,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他以为自己早就用“千颜”将那一切埋葬了,抹去了姓名、身份、过往,连带着这份血脉都试图在一次次伪装中稀释。
他逃得那样彻底,那样决绝,头也不回,以为自己斩断的只是一段过往,留下的背影足够潇洒。
可现在,那个薄荷绿衣裙的少女,用她清澈坦然的眼睛,轻描淡写地,将他自以为是的“逃离”映照得如此……狼狈。
心口堵着一团乱麻。不,不是乱麻,是无数根带着倒钩的丝线,从记忆的深渊里疯狂涌出,缠绕、打结、勒紧。每一根线头上都挂着褪色的画面:母亲那双涂着艳丽蔻丹、永远冰冷的手,将他按在镜前,声音轻柔却不容抗拒:“我的月姬,你是最完美的‘作品’,你必须……”
是那些繁复到令人窒息的和服腰带,一层层勒紧,几乎无法呼吸,象征的不是高贵,而是束缚。
是空旷华丽的大宅里,永远回荡着规则与训诫的回音,每一件摆设都放在最精确的位置,不容一丝差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规矩的形状。
是窗外的鸟雀振翅,掠过一方被屋檐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天空,那是他童年时代所能想象到的、关于“外面”的全部。
他以为那是枷锁,是冰冷的牢笼,是以爱为名的疯狂控制。所以他逃了。
逃向外面,逃向可以随意变换面孔和身份的“千颜”,逃向没有过去、也不必背负未来的“自由”。他以为甩掉了那与生俱来的重量,便能身轻如燕。
可澄夜的话,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照进了他精心构筑的、名为“自由”的迷雾里。
“不觉得……痛苦吗?”
他当时那样问她,声音轻得像在问自己。
少女的回答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预想中更深、更久。
痛苦?当然有。可她的痛苦里,竟然还包裹着“开心的时候”,包裹着“醋昆布的味道”、“屋顶的风景”,包裹着“朋友”和“记忆”。
她将那沉重的责任,与自己珍视的一切编织在了一起,于是那重量,似乎不再仅仅是压迫,也成了支撑,成了她存在的“位置”和“战场”。
(多么……荒谬。)
(又多么……令人嫉妒。)
这个念头悄然升起时,月姬的指尖猛地蜷缩,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嫉妒?他嫉妒什么?嫉妒那个自愿回到“笼子”里的公主?嫉妒她那看似被动、实则主动的承担?
不。他嫉妒的,或许是那份“坦然”。
嫉妒她能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位置”,并能以那样清澈的眼神去接纳,甚至去守护。而他,月姬,或者说,那个被他抛弃的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他从未真正“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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