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是令人厌恶的赏花（2/2）

他确实需要换一身衣服，这个想法促使他走向衣橱。可当手指搭在柜门扶手上时，他的动作却停住了。

“赏过的。”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一段被封藏很久的记忆，像挣脱束缚的幽灵，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眼前仿佛不再是熟悉的房间，而是突然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粉白色花海，绚烂得让人眼睛刺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香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那是神代家领地内最出名的千年樱林，花开的时候，就像天边的云霞，本来是百姓们一同欢乐的美好景致。

然而——

“肃静！肃静！神代月姬大人到——！”

尖锐又高昂的传报声，像一把利刃，硬生生地划破了春日该有的宁静祥和。他记得，当时自己被一群人簇拥着，身上穿着又繁琐又沉重的正装，走路都很费劲。五六个神情严肃的神代家重臣，像铜墙铁壁一样，把他紧紧围在中间，不仅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清爽的风，还有自由。

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些原本在樱树下嬉笑、喝酒，享受着欢乐时光的平民百姓，在家臣们冰冷的驱赶手势和呵斥声中，吓得惊慌失措，像潮水一样迅速散开。他们留下的食盒、散落的酒盏，甚至还有小孩子匆忙间落下的一只木屐，都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透着一股狼狈。

等场地清完，真正的“主角”们才登场。那些依附神代家，或者想从神代家捞点好处的世家大族，像闻到蜜糖的蜂蝶一样，一下子就涌了过来。他们脸上挂着精心算计过的热情，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渴望。

因为他神代月姬太重要了。这个名字，代表着他身后那个如同庞然大物般的古老家族所掌握的权力、资源，以及几乎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他就像一座人人都想攀附的金山，是一条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

月姬大人，您能来，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敝族在西境新发现一处矿脉，您要是感兴趣……”

“大人您看，这是小儿，一直对您仰慕已久……”

“听说大人喜欢古物，在下偶然得到一件秘宝，还请大人鉴赏一下……”

每一句问候都藏着目的，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标好了价格。樱花树下，根本不是什么酒宴，而是摆满各种交易的场所。他们献上珍宝，介绍所谓的“朋友”，抛出诱人的合作条件，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从他这里多捞点好处，得到神代家随便漏出的一点恩泽。

他坐在华丽的华盖下面，就像被供奉起来的神像，接受着众人的阿谀奉承。可那些喧闹的讨好声，在他耳朵里变成了贪婪的嘶叫，那些灿烂的笑脸，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张张充满欲望、永远不满足的嘴。

漫天飞舞的樱花，落下的好像不是花瓣，而是无数冰冷的、写满利益交换的契约碎片。

那一次“赏花”，他闻到的不是花香，而是赤裸裸的、充满欲望的铜臭味。看到的不是美丽的繁花，而是人们在权力面前的卑躬屈膝和追逐利益的丑态。

从那以后，“赏花”对他来说，就和这些让人恶心的应酬划上了等号。他厌烦了成为被人觊觎的焦点，厌烦了哪怕片刻的风雅，都要被明码标价。那片喧闹又虚伪的花海，被他深深地埋在了记忆深处，再也不想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