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陋室·安身百感生（2/2）

“姑娘，您放心，晚饭马上就好。” 林大娘见黛玉进来，连忙说道，“都是些粗茶淡饭，先让老爷太太姑娘们垫垫肚子。”

“已经很好了，辛苦林大娘。” 黛玉点点头，温言道，“多熬些粥，舅母和珠大嫂子她们，怕是没什么胃口，喝点热粥暖暖胃也好。”

黛玉走出厨房，正看到王夫人不知何时已从暖阁出来，默默地站在庭院角落新搭建的简陋鸡舍旁。几只刚买来不久的鸡雏鸭雏在棚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王夫人怔怔地看着，眼神空洞。过了片刻，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慢慢弯下腰，从旁边的簸箕里抓了一把粗糙的糠秕，笨拙地、试探性地撒向鸡群。动作僵硬而陌生，撒出去的糠秕大半落在了外面。

“舅母？” 黛玉轻声唤道。

王夫人身体一颤，猛地直起身，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被抓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将那只沾了糠秕的手藏到身后，嗫嚅道：“我…我就是看看…闲着也是闲着…”

黛玉看着她枯槁面容上那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神情，看着她藏起的、沾着污渍的手，心中百感交集。她走上前，语气平和自然：“这些鸡鸭刚来不久，正需要人照看。舅母若是不嫌腌臜，往后喂食添水的活计，便劳烦您多费心，可好？”

王夫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我…我能行吗？”

“自然能行。” 黛玉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都是些简单的活计，慢慢就熟了。林大娘她们忙里忙外，您帮着分担些，再好不过。”

“好…好！我…我一定好好干！” 王夫人连声应着，藏起的手也拿了出来，仿佛得到了某种赦免和认可，那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点点。

黛玉回到精舍，轻轻推开自己卧房的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临窗的书案上摊开着未完成的庄园规划图。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那个半旧的黄杨木妆匣。里面东西不多，一支玉簪，几朵素绒花，还有那支断裂的、用金箔仔细缠裹好的金簪。她拿起断裂的金簪，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断口，目光沉静。片刻后，她将金簪轻轻放在妆匣一角，又从怀中取出王夫人那支磨得发亮的素银簪子，小心翼翼地，并排放在了金簪的旁边。

一金一银，一断一旧，静静地躺在匣中，无言地诉说着两代女主人的命运交织，荣辱沉浮，以及在这片名为云栖的净土上，刚刚开始的、充满未知的救赎与新生。

窗外，暮色渐合，云栖别业升起了第一缕炊烟，袅袅融入苍茫的山岚之中。陋室之内，百感交集的人们，在这陌生的屋檐下，各自咀嚼着命运的滋味，开始了他们劫后余生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