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暗流潜涌 泾渭自分（2/2）

如今他年资已够，正谋求升迁…贾员外郎复核时，若能稍加‘体谅’，在评语上略作‘润色’，使其堪堪够得上‘良等’…呵呵，李县丞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日后定不会忘了贾员外郎的‘提携’之情。

咱们同衙为官，互相帮衬，也是应有之义嘛。” 他话语中的暗示和那“提携”、“帮衬”的字眼，带着赤裸裸的交易意味。

宝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王主事和附近几个竖起耳朵的同僚耳中：

“王大人此言差矣。考绩升降，关乎朝廷法度与官员前程，下官职责所在，不敢徇私。这位李县丞的考绩，下官已按规章核查清楚，其政绩、风评、过往考绩皆有据可查，结论具在文书中。

若李县丞或上官对复核结果有异议，可按司内既定流程，提交申辩或提请上官复核。下官只认规章法度，不敢擅专。”

这番话，掷地有声，搬出“朝廷法度”、“规章流程”这顶大帽子，将王主事的“人情”和“交易”堵得严严实实，态度更是礼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与冰冷。

王主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润的年轻人，骨头竟如此之硬！碰了个硬钉子，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干笑两声：“呵…呵呵，贾员外郎果然…公事公办，铁面无私！好，好！王某佩服！” 说罢，拂袖转身，悻悻而去。

归家定策，贤妻点津

傍晚，宝玉带着一身疲惫和值房内无形的压力回到贾府。

府中“芝兰玉树”的金匾在暮色中依旧熠熠生辉，但宝玉的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霾。黛玉早已备好了温热的羹汤，见他眉宇间带着沉郁，便知有事。

屏退左右，宝玉将在吏部遭遇王主事拉拢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黛玉。

黛玉静静地听着，纤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

待宝玉说完，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目光锐利如电：

“二哥哥，此事断然拒绝，做得极对！此乃彼等惯用的试探伎俩。

今日若松了口，明日便有更大的‘人情’、更重的‘回报’压来，直至将你拖入泥潭，再难脱身。”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则，你如此干脆地拒了北静王的面子，彼等必不甘心。接下来，恐怕便是明枪暗箭齐发了。”

宝玉皱眉：“妹妹是说…谣言？或是构陷？”

“不止。”黛玉摇头，“谣言中伤，污你名声，此为明枪。

更需警惕者，乃暗箭！彼等或在你经手的文书流程中埋下陷阱，或利用职权，将极易出错、得罪权贵的棘手案子推给你，引你入彀。”

她放下茶盏，看着宝玉，目光沉静而充满智慧：“二哥哥，你在吏部，需牢记两点：其一，凡事留痕存证。经手文书，无论大小，必要有清晰记录，副本自存。

与人交谈，尤其涉及公务、钱粮、人事，需有第三者在场，或事后即刻记录备忘。

其二，明察司内人事派系。谁是北静王死党，谁是中立，谁可能心存公义？心中需有一本账。对那等死党，敬而远之，谨守规章；对中立者，以诚相待，以实绩示人；若遇心存公义者，或可引为奥援，但亦需谨慎。”

黛玉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将吏部那潭浑水下的暗礁险滩，清晰地指了出来。

宝玉心中的郁结稍解，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警惕和一份清晰的应对之策。他握住黛玉的手，感受到那微凉指尖传递来的力量与智慧：

“妹妹所言，字字珠玑！我记下了。留痕存证，明察派系…日后在部中，定当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窗外，夜色渐浓。

吏部的暗流已悄然涌动，而贾府之内，一双慧眼已为归航的舟楫，点亮了第一盏指路的明灯。宝玉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