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考课新章 务实初行（2/2）

然而，其阻力之大，他心知肚明。这无异于向整个官场奉行多年的潜规则宣战！他抬眼看向宝玉，缓缓道：

“贾员外郎，用心良苦，思虑周详。

此稿…确有见地。”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然则，考课乃国之重典，牵一发而动全身。骤然全盘推行，恐激变生。你方才所言，择一二省份先行小范围试行…此议尚属稳妥。”

他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两个远离京城、并非北静王势力核心、且主官风评尚可的省份：“便以此二省为试点。本年冬考，即按此细则试行。

司内复核，由你主责，一应文书，务必严谨。若有疑难，随时报我。” 这便是有限度的支持与授权了。

试点省份的考绩文书陆续送达考功司。宝玉领命，立刻召集司内几位较为务实、背景相对清白的书吏，组成临时复核小组。他亲自坐镇，严格依照《细则范本》要求，逐项核对。

效果立竿见影！

案例一（庸官现形）： 某府同知张某，考绩评语洋洋洒洒：“勤勉任事，催科得法，民情安堵，卓有成效。” 然附上的数据却触目惊心：赋税实收率仅八成二（远低于九成基准线），积案清理率不足三成，水利、仓储、教化等项目皆无具体数据支撑，仅以“平稳”二字带过！宝玉毫不留情，朱笔批下：“评语空泛，数据阙如，难符‘良等’。

着即打回重报，并附详实佐证文书！若再虚应故事，定参不贷！” 这份措辞严厉的批复发回，如同当头棒喝。

据闻该同知乃某位致仕侍郎的门生，靠着钻营和人情混迹官场，此次本想再混个“良等”谋求调任，却被这冰冷的数据撕下了遮羞布，晋升之路顿时受阻。此等庸官，正是北静王外围党羽中滥竽充数之辈的代表。

案例二（寒门得彰）： 某偏远下县知县李默，评语朴实：“勤谨奉公，无大过。” 然附文数据却令人眼前一亮：虽地处贫瘠，赋税实收率硬是达到了九成三；积案清理率高达七成；

更难得的是，其主持修缮了废弃多年的小型陂塘，受益田亩虽仅三百余亩，却附有清晰图说和受益农户联名按押的谢状；还挤出府库结余，在县内增设了一所义塾，收录贫寒学童二十余人。

宝玉细核文书，确认无误，提笔批道：“地处下县，勤勉可嘉。兴修水利，惠泽乡里；增设义学，教化有功。考绩可定为‘良等上’，着司内存档，遇有同等艰苦缺份平调，优先考量。”

这李默乃寒门进士出身，无依无靠，在穷乡僻壤苦熬多年，此次终于因实打实的政绩得到了公正的评价和未来晋升的希望。他的晋升渠道，本也是北静王党羽不屑或难以完全掌控的。

试点工作的初步成效，在考功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务实派同僚私下对宝玉此举多有赞许，认为这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然而，北静王党羽们投向宝玉的目光，却越发阴冷。他们虽暂时无法在试点省份直接插手阻挠，但那冰冷的敌意如同实质，在值房的空气中弥漫。

宝玉对此心知肚明。他整理着首批试点的复核文书，目光扫过那些被揭穿的虚评和得到彰显的实绩，心中既有初战告捷的振奋，亦有对前路艰险的清醒。

他拿起那方“持正”御墨，指腹感受着其温润而坚硬的质地。这仅仅是个开始。这以“实绩数据”为尺度的考课新章，如同投入浑浊官场的第一颗石子，虽激起了涟漪，也触动了盘踞深处的巨鳄。

更猛烈的反扑，或许已在酝酿之中。他提笔，在试点总结的扉页上，郑重写下：“贵实去虚，始见真章。” 墨迹未干，在秋阳下闪烁着坚定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