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余烬重燃 砺剑铸锋(2/2)

“贾府高义!”

“谢将军!谢贾府!”

“誓死杀敌!报答恩情!”

营内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原本低迷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瞬间高涨!

士兵们看着那一车车救命的物资,看着主将眼中闪烁的激动与感激,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被重视感油然而生!他们看向宝玉的目光,除了之前的敬畏,更添了深深的感激和认同!

这位年轻的主将,不仅带他们杀出重围,竟还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和能量,能弄来如此急需的物资!跟着这样的将军,有活路!有希望!

物资的抵达,如同及时雨,极大地缓解了锐字营的困境。伤兵得到了更好的救治,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振。宝玉趁热打铁,在整编队伍、严肃军纪的同时,也开始了另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深夜,锐字营主将大帐内,灯火通明。宝玉褪去了白日的威严,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端坐在书案后。案上,铺开了一份特制的、用于密奏的明黄折子。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手腕沉稳,落笔如刀:

“奋威将军、统领锐字营臣贾瑛,谨以血诚,泣血上奏:”

他以最精炼、最客观的笔触,详述了锐字营前出侦察、鹰愁涧遇伏、周镇将军壮烈殉国、自己临危受命指挥突围的全过程。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周镇将军的敬仰与悲悼,对牺牲将士的痛惜,也隐晦地提及了突围的惨烈与将士们的忠勇。

然而,笔锋一转,墨色陡然变得凌厉:

“…然,臣百死之余,痛定思痛,窃以为此役之败,非战之罪,实有隐情,不得不冒死陈奏:”

“其一,地图存疑,斥候尽殁。 我军所持鹰愁涧舆图,与实地险要多有出入,尤以‘一线天’伏击点地形偏差为甚。

前出斥候十二组,按例半时辰一报,然自入涧三十里后,竟无一讯传回!此绝非偶然!恐有内奸泄密,或斥候路径早被预知截杀!

恳请朝廷彻查地图来源及斥候选拔传递之环节!”

“其二,友军近在咫尺,坐视不救。 前锋营冯紫英部,驻守落雁坡,距鹰愁涧不足四十里,且有烽燧相通。

我军遇伏,烽烟三倍告急,然直至末将率残部浴血突围至谷口,未见冯部一兵一卒策应!

更无预警!致使我军孤军苦战,伤亡惨重!此等行径,实难解之!恳请朝廷明察冯紫英部是日动向及军令执行!”

“其三,粮秣军械,劣质短缺。 出征前,粮台钱友谅所拨粮草,多有霉变;箭矢箭头,多有锈蚀、脆裂;皮甲内衬,轻薄如纸!

此等劣械,焉能杀敌?焉能保命?若非将士用命,早已全军尽墨!恳请朝廷严查钱友谅所部后勤供应,追查劣质军械来源,以正军法,以慰亡魂!”

写到这里,宝玉的笔锋停顿了一下,眼中寒光闪烁。

他深知这弹劾的分量,直指北静王系的冯紫英和钱友谅,甚至可能牵扯更深。但他更清楚,周镇将军和数千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锐字营的重建,需要一个交代!更需要扫清障碍!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臣自知位卑言轻,然目睹忠勇将士枉死,心如刀绞!锐字营经此重创,兵员十去七八,甲胄军械损失殆尽,伤兵满营,粮秣医药奇缺,重建之难,难于登天!

万望朝廷体恤下情,速拨精壮兵员、精良甲胄、足额粮饷、上等药材,以助我营重铸锋锐,为国守边,为死难弟兄复仇雪恨!臣贾瑛,泣血顿首,谨奏!”

落款:奋威将军、统领锐字营臣 贾瑛。

墨迹未干,宝玉小心地将密折封入特制的铜管,用火漆封缄,盖上自己的将军印信。这封密折,将经由威国公的特别渠道,以最快的速度,直送御前!

做完这一切,宝玉并未立刻休息。他缓缓起身,走到帐内兵器架旁。架上,静静摆放着两柄剑。

一柄是周镇将军那柄染血的、沉重宽厚的战刀。刀身虽已擦拭干净,但那暗红的血槽和几处崩裂的刃口,无声诉说着主人的勇烈与最后的悲壮。

另一柄,是他自己的“秋水”短剑。剑身如一泓寒水,清冷幽深。

宝玉伸出手,先拿起周镇的佩刀。冰冷的触感传来,仿佛能感受到那位铁血将军不屈的英魂。他取出一块干净的软布,蘸上一点珍贵的枪油,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擦拭着刀身。

从刀镡到刀尖,每一寸都擦拭得锃亮,仿佛在完成一种庄严的仪式。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眼神中充满了敬仰、悲痛,以及一种沉甸甸的继承。

擦完长刀,他将其郑重地放回架上。然后,拿起了自己的“秋水”短剑。这一次,他用的是一方素白的丝帕——那是黛玉随物资送来的,带着淡淡的、熟悉的冷香。

他用丝帕,同样专注地擦拭着“秋水”的剑身。冰凉的剑刃映照着他年轻却已刻上风霜的脸庞,眼神锐利如鹰,再无半分昔日的迷茫与优柔。

擦完剑,宝玉手持“秋水”,走到帐门口,掀开帐帘。肃州的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是鹰愁涧,是周镇将军和数千弟兄埋骨之地。

夜空中,寒星闪烁,如同无数双不瞑的眼睛。

宝玉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染血的山谷。他手中的“秋水”短剑,在星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寒芒。

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在寂静的夜风中回荡:

“周将军…这柄刀,这锐字营,我会让它重新锋利起来…”

“直至…饮尽仇寇之血!”

砺剑之路,在血火洗礼与弟兄托付中,于这西北边关的寒夜之下,铸就了第一道,染血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