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波·梨香院冷清（2/2）

“打算？怎么打算？” 薛姨妈茫然地看着女儿，“你哥哥那个不成器的…整日里只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莺儿（宝钗丫鬟）脸色发白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太太！姑娘！不好了！外头…外头来报信儿，说…说大爷（薛蟠）在…在锦香院跟人争风吃醋，打…打起来了！砸了人家好多东西，还…还打伤了人！对方是…是北静王府一个管事的小舅子！现在人被扣下了，要…要拿五百两银子去赎人，否则就要…就要送官啊！”

“什么？！” 薛姨妈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她猛地抓住胸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孽障！这个讨债鬼啊！他…他这是要气死我啊！五百两…五百两！家里如今…如今哪还有现成的银子啊！” 她本就因贾府之事心力交瘁，薛蟠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宝钗手中的绣花针“啪”地一声掉在炕桌上。她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一片。她紧紧咬住下唇，才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哥哥…又是哥哥！在这个她们母女最孤立无援、最需要安稳的时刻，他竟又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还牵扯上了北静王府！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贾府的冷眼，王夫人的失势，哥哥的荒唐，家业的凋零…所有的重担，仿佛在这一刻，都沉沉地压在了她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夜色渐深，梨香院早早熄了灯火，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比往日更显凄清。

只有宝钗的闺房内，还留着一盏如豆的孤灯。

薛宝钗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卸去了钗环，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清丽却毫无血色的脸庞，那双平日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命运捉弄的苦涩，有对家族前途的忧虑，有对兄长荒唐的愤怒，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茫然。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妆台上那枚被取下的、黄澄澄、沉甸甸的金锁上。那曾经象征着“金玉良缘”、象征着无限可能的祥瑞之物，此刻在昏灯下，却只折射出冰冷而讽刺的光。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金锁上精致的纹路，指尖冰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宝玉在怡红院癫狂嘶吼“我不要金玉！我只要林妹妹！”的画面，闪过他跪在黛玉榻前那不顾一切的誓言，闪过荣庆堂上贾母那不容置疑的定音…也闪过母亲绝望的哭泣和哥哥闯祸的噩耗…

“呵…” 一声极轻、极低、仿佛从灵魂深处逸出的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幽幽响起，带着无尽的苍凉和认命，最终消散在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