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将星苏醒(1/2)

墨轩觉得自己沉在很深、很冷的水底。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胸腔里那微弱、断续的疼痛,如同水波下的暗流,时刻提醒他还活着。无数破碎的光影在意识深处沉浮:坠落的悬崖,妹妹惊惶的脸,北境漫天的风雪,雁门关下如蚁的胡骑,还有……那穿透肋下、带出滚烫血液的冰冷箭簇。疼痛、寒冷、无边无际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锁链,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偶尔,会有模糊的人声、药草的苦味、或是身体被触碰的感觉,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遥远而不真切。他挣扎着想醒来,想抓住什么,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断续的疼痛中,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鲜明的气味,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穿透了厚重的混沌,钻入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着霸道辛香与醇厚暖意的气味。有些陌生,又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的、令人心安的熟悉感。像是什么东西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激发出最原始、最热烈的香气,带着谷物、油脂、以及某种能穿透骨髓的辛辣味道。

是……是昭昭!墨轩混沌的意识猛地一抽。这味道……是“麻辣粉”!是昭昭做的“麻辣粉”!是那些装在木箱里、千里迢迢从抚州送来,被他下令加入士卒粥饭中的“麻辣粉”!

昭昭!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雁门关……将士们……阿史那摩……

无数念头如同被这辛辣温暖的气息骤然点燃,在他濒临沉寂的意识中轰然炸开!他想睁开眼睛,想动一动手指,想抓住这缕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的气味!然而,身体依旧沉重如山,只有那缕气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隐约的、有人压低声音交谈的响动,还有……唇边传来的一丝温热湿润的触感。

“……将军的嘴唇动了!墨忠,你看见了吗?” 一个刻意压低、却掩不住惊喜的苍老声音(似乎是军医)。

“将军!将军!您能听见吗?我是墨忠!” 另一个更加熟悉、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耳边急切呼唤。

墨轩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要将意识重新拖入黑暗的沉重疲惫。一点点,一点点地,试图撬开仿佛被粘住的眼皮。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然后,光线逐渐聚拢,勾勒出帐篷粗糙的顶部,和一张凑得极近的、满是血丝、胡子拉碴、泪水纵横的脸——是墨忠。

“墨……忠……” 他喉咙里发出微弱嘶哑、几乎不似人声的两个字,如同砂纸摩擦。

“将军!您醒了!您终于醒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墨忠瞬间泪如泉涌,跪在榻前,激动得浑身颤抖,想碰触墨轩,又不敢,只是紧紧盯着他。

墨轩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周围。是熟悉的帅帐,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那股将他唤醒的、若有若无的“麻辣”余香。榻边,除了墨忠,还有两名面带惊喜的老军医。帐内光线昏暗,应是傍晚或清晨。

“水……” 墨轩艰难地再次开口,喉咙如同火烧。

墨忠连忙端起旁边温着的水碗,用干净的布巾蘸了水,小心地润湿墨轩干裂的嘴唇,又用特制的小竹勺,一点点喂他喝下几口温水。清凉的水滋润了喉咙,也让墨轩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他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右肋下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但那股将他拖向死亡的冰冷和沉重,似乎消退了些。

“我……昏迷了多久?” 墨轩声音依旧低哑,但吐字清晰了些。

“整整……十二天了,将军。” 墨忠抹了把泪,声音哽咽,“您伤得太重,箭上还有毒,我们都以为……多亏了二殿下……”

“二殿下?” 墨轩眼神一凝,昏迷前的最后记忆瞬间回笼——坍塌的城墙,涌入的胡骑,他冲向缺口,然后……是箭矢入体的冰冷,和慕容辰那张骤然清晰、带着惊怒交加的脸?是他带着援军赶到?也是他……救了自己?

“是,是二殿下。” 墨忠点头,语气复杂,“那日您重伤,是二殿下带着陇西援军赶到,击退了胡虏。他带来了宫里的‘九转还魂丹’,又让随行军医为您拔箭清创。这十几日,二殿下一边整顿关防,一边……每日都来查看您的伤势,亲自过问用药。关内如今……是二殿下在主事。”

墨轩沉默。慕容辰救了他,还接掌了雁门关?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懦弱、被林相操控的皇子,判若两人。是伪装?还是……

“关内……情况如何?将士们……伤亡?” 墨轩更关心这个。

墨忠连忙将关内情况简要说了:城墙在修复,伤亡惨重但已初步安置,军心因慕容辰的整顿和缴获的“麻辣粉”提振而稍稳,粮草依旧紧张,北漠暂退但威胁仍在……

听到“麻辣粉”,墨轩心中一动,看向旁边小几上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是红褐色的粉末,正是那将他唤醒的味道。“这是……”

“这是抚州姑娘托沈少东家新送来的一批样品,说是改良了配方,味道更醇厚。二殿下让伙头军每日在您的汤药和流食里加一点点,说是能开胃暖身,助您恢复元气。方才就是给您喂药时,这味道……” 墨忠解释道。

昭昭……墨轩心中一暖,又涌起无尽酸楚。妹妹在千里之外,为他操心至此。

“还有……” 墨忠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帕仔细包好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两枚羊脂玉佩,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一枚,是姑娘托沈少东家带给您的。这一枚……是二殿下在您昏迷时,放在您枕边的。他说……等您醒了,交给您。”

两枚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并肩躺在墨忠粗糙的掌心。一枚来自昭昭,承载着血浓于水的牵挂;另一枚……来自慕容辰。墨轩目光落在慕容辰那枚玉佩上,这玉佩他认得,是当年慕容辰及冠时,昭昭所赠。慕容辰竟一直贴身戴着,还在此时,将它放在自己枕边……

这是什么意思?忏悔?示好?还是……某种无声的宣告与结盟的暗示?

墨轩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平静。他示意墨忠将玉佩收好。“慕容辰……二殿下,现在何处?”

“二殿下在巡视东段城墙的修复,应该快回来了。将军,您要见他吗?” 墨忠问。

“嗯。” 墨轩应了一声,疲惫如潮水般再次涌上,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再睡过去。他需要亲眼见一见这位“脱胎换骨”的二皇子,需要知道雁门关的真实情况,也需要为下一步……做出决断。

约莫半个时辰后,帅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甲胄轻微的摩擦声。

帐帘挑起,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软甲、风尘仆仆的慕容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行动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又经战火淬炼的沉凝气度。看到榻上已然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目光清明的墨轩,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走到榻前。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帐内寂静无声,只有灯火偶尔的噼啪。墨忠和军医早已悄然退到帐外。

慕容辰先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墨将军醒了,甚好。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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