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鹰愁断魂 情葬深渊(1/2)
落霞山宝莲寺。
落霞山的午后,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浓密树荫筛滤,化作一片片晃动的碎金,洒在蜿蜒曲折的青石山道上。宝莲寺的飞檐在绿意葱茏的山巅若隐若现,悠远的钟声伴随着山涧潺潺的水声和空灵的鸟鸣,涤荡着尘世的喧嚣,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大殿内,香烛缭绕,梵音低唱。庄严的佛像低垂着眼睑,慈悲地俯瞰众生。
墨昭与慕容辰并肩跪在蒲团上。墨昭双手合十,闭着眼,神情是少有的、全然的虔诚。阳光透过高窗,为她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鬓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跪得笔直,那是常年习武养成的习惯,即便在佛前,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飒爽。
慕容辰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今日的她,褪去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静,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他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弧度。
此刻墨昭在心中默念:“信女墨昭,一愿兄长墨轩腿伤早日康复,重披战甲,再展英姿;二愿边疆永固,将士们不必再浴血沙场;三愿……”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跳微微加速,“……三愿身边之人,岁岁安康,顺遂无忧。” 她悄悄将“慕容辰”三个字,融化在这最朴素的愿望里。
慕容辰看着她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注意到她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像初绽的蔷薇花蕾。他忽然觉得,这宝莲寺的香火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清甜。
祈福完毕,两人起身。小沙弥递上开过光的平安符。
“殿下,”墨昭将一个明显是男式的、绣着祥云纹的深蓝色平安符递给慕容辰,脸颊微红,眼神却亮晶晶的,“这个……给你。保佑殿下平安顺遂。”
慕容辰微微一怔,接过那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平安符,触手细腻。他看清了符上比寻常绣娘更多几分遒劲力道的针脚,心中了然,暖意蔓延。“多谢昭昭。我很喜欢。”他将平安符仔细纳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随即,他也将另一个绣着莲花的、明显是女式的平安符递给墨昭,声音温和:“这是给你的。望你……永如今日,笑靥如花。”
墨昭接过,指尖与他有瞬间的触碰,像被微弱的电流划过,慌忙低下头,耳根却红得透彻。那抹绯红从耳垂蔓延至脖颈,在鹅黄色衣领的映衬下,格外娇艳。她将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全世界的甜蜜。
二人一时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暖意。
走出大殿,二人沿着寺后的紫竹林小径漫步。竹叶沙沙,光影斑驳。
“昭昭,”慕容辰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还记得小时候,你总缠着我教你认兵法图谱吗?”
墨昭眼睛一亮,笑容绽开:“当然记得!殿下那时还嫌我笨,说女孩子家学这个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娇嗔。
慕容辰低笑,笑声清朗:“是本王看走眼了。如今我们天盛的女将军,可是连父皇都称赞过的。”
“殿下又取笑我!”墨昭佯装生气,跺了跺脚,眉眼间却全是藏不住的欢喜。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发间、肩头跳跃,那身鹅黄劲装,让她像一株迎着朝阳、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这一刻,岁月静好。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朦胧情愫,都在这山光竹影间悄然发酵,甜得如同化不开的蜜。
然而,这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落霞山宝莲寺,未时三刻。
山道上的香客已渐渐稀少。宝莲寺的飞檐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殿宇重重,掩映在古柏苍松之间。山风穿过林隙,带着香烛与草木混合的独特气息。
距宝莲寺三里外,山道岔口,老槐树下。
影七放下手中的单筒铜制远镜,眉头紧锁。他已经观察了紫竹林外的情况近一刻钟。小姐“偶遇”二殿下和墨昭,随后“扭伤脚踝”,此刻正准备一同下山——整个过程中,小姐表现出的只有慌乱、羞怯、柔弱和无助,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或信号。
但正是这份“完美”的意外,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头儿,”身旁的年轻影卫低声道,“看起来……真的只是巧合。小姐每月都陪夫人来上香,今日独自去后山散步,不慎扭伤,恰遇二殿下他们……”
“巧合?”影七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鹰,“你见过哪个深闺小姐扭伤脚,第一时间不去找自家护卫或寺中僧人,反而忍着疼在竹林里‘恰好’等到想见的人?”
年轻影卫一滞。
“继续盯着。”影七沉声道,“尤其是下山这段路。鹰愁涧那段最险,若是有人想动手……”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扮作樵夫的影卫匆匆赶来,低声禀报:“头儿,山下有情况。一伙人正在快速上山,约七八人,作寻常香客打扮,但脚步沉实,气息绵长,腰间鼓胀,似藏兵刃。他们分散而行,但彼此间有手势暗号。”
影七眼神一凝:“什么时候上山的?”
“就在小姐进入紫竹林后不久。他们走的是西侧小径,避开了主道。”
“西侧小径……”影七脑中飞速盘算。那条路偏僻难行,寻常香客绝不会走,但可以绕过寺前广场,直接插到后山通往鹰愁涧的岔路。“他们现在何处?”
“已过了半山亭,正朝鹰愁涧方向移动,速度很快。”
影七脸色骤变。鹰愁涧!那是下山最险要的一段,一侧悬崖深不见底,若在那里设伏……
他猛地抬头看向宝莲寺方向。小姐此刻正与二殿下、墨昭一同下山,很快就会走到鹰愁涧。而一伙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人,正提前赶往那里。
这绝不是巧合。
“立刻发信号,让所有人向鹰愁涧靠拢!”影七当机立断,“但不要暴露,远远跟着,除非小姐真有生命危险,否则绝不出手!”
“头儿,那伙人若是要对二殿下或小姐不利……”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小姐,记录一切。”影七声音冰冷,“至于二殿下……相爷没吩咐,我们不必多事。但若那些人真是冲着二殿下去的,小姐被卷入其中……”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今日这场‘偶遇’,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想起临行前相爷的密令:“若小姐真与二殿下有所牵扯,或被卷入某些‘意外’,务必查清是小姐自己所为,还是有人想借小姐布局。”
现在看来,无论是哪一种,今日这落霞山,恐怕都要见血了。
紫竹林中,一行人已准备动身下山。
林婉静在玉簪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脚踝处的“伤势”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因“疼痛”轻蹙眉头,却始终咬着唇,一副强忍的模样。
慕容辰走在最前,墨昭稍后半步,林婉静主仆跟在最后。慕容辰的八名贴身侍卫分散在前后左右,保持着警戒队形。而墨昭身后,跟着四名身着深灰色劲装、腰佩雁翎刀的护卫。这四人身形精悍,目光警惕,行走间步伐沉稳,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护院。为首的赵青约三十许年纪,面容黝黑,目光锐利,是将军府中身手最好的护院头目之一,对墨家忠心耿耿。
赵青此刻眉头微蹙,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作为经验丰富的护院,他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今日这山中,似乎过于安静了。
“小姐,”赵青压低声音,靠近墨昭半步,“山路险峻,待会儿若到狭窄处,请务必走在属下等人中间。”
墨昭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蜿蜒的山路。她同样感觉到了那丝不寻常的寂静。鸟鸣声稀疏,山风穿过林隙的声音也带着某种呜咽般的回响。
“赵青,”她低声问,“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赵青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转角处的几丛茂密灌木,又抬眼看了看上方陡峭的石壁:“太静了。而且……”他顿了顿,“方才路过那片石壁时,属下看到岩缝中有新鲜的踩踏痕迹,不像是寻常香客留下的。”
墨昭眼神一凝。
前方,慕容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手示意队伍稍停。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准备先行探查。
就在这时——
“啊!”林婉静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这次整个人都向旁边歪倒,若非玉簪死死搀扶,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小姐!”玉簪惊呼。
这动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慕容辰皱眉回头,见林婉静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似是疼得厉害,只得道:“先扶林小姐到那边石头上歇息片刻。”
趁着这耽搁的工夫,赵青对身旁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悄无声息地脱离队伍,向侧前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潜去——那里是观察鹰愁涧方向的最佳位置。
一炷香后,那护卫返回,脸色凝重,在赵青耳边低语几句。
赵青眼神骤然凌厉,立刻上前,对慕容辰和墨昭抱拳道:“殿下,小姐,前方鹰愁涧方向有异。约七八人聚集在崖边平台,看似观景,但站位可疑,其中几人腰间鼓胀,似藏兵刃。属下建议,是否绕行或暂缓下山?”
慕容辰脸色一沉。他身旁的侍卫首领也点头道:“殿下,方才探路的兄弟也回报,那些人确实不对劲。我们是否……”
“绕行?”林婉静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可、可婉静的脚……实在走不动远路了……”她眼中泪光盈盈,看着慕容辰,“而且,那些人或许只是普通香客?光天化日,佛门脚下,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这话说得怯怯的,却让慕容辰眉头皱得更紧。若真是刺客,此刻绕行或停留,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对方趁机围攻。但若强行通过鹰愁涧那段险路,万一有事……
“赵护卫,”慕容辰看向赵青,“你怎么看?”
赵青沉声道:“殿下,鹰愁涧地势险要,一侧悬崖,一侧峭壁,极易设伏。若真有歹人,在那里动手,我们进退两难。属下建议,让几名兄弟扮作香客先行,试探虚实,大队稍后,保持距离,一旦有变,可前后呼应。”
这是稳妥之策。慕容辰点头:“就依赵护卫所言。”
很快,两名慕容辰的侍卫和一名墨昭的护卫,扮作寻常香客,不紧不慢地向鹰愁涧方向走去。大队则落后约二十丈,缓缓跟随。
林婉静在玉簪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焦躁。她安排的人应该已经就位了,但若慕容辰他们如此谨慎,计划还能顺利执行吗?
一刻钟后,鹰愁涧在望。
那七八名“香客”仍聚在崖边平台,对着深渊指指点点。先行的三名“探子”已走到平台附近,看似也在观景,实则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动手。
大队缓缓靠近。山路在此骤然收窄,仅容两三人并肩。左侧峭壁如削,右侧深渊雾涌,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狂舞。
慕容辰、墨昭、林婉静三人被侍卫和护卫们护在中间。慕容辰的四名侍卫在前开路,四名断后。墨昭的四名护卫则两人在左,两人在右,将她牢牢护在中心。赵青紧贴在墨昭身侧,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气氛,绷紧如弦。
就在先头队伍即将与那伙“香客”交错而过的刹那——
异变陡生!
“动手!”
一声短促的呼喝,带着异域口音,自“香客”中骤然炸响!
寒光暴闪!那七八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暴起!背篓、木棍抛飞,短刀、匕首、铁尺在手,动作整齐划一,迅如雷霆!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分作三股——一股悍然扑向最前方的四名侍卫,一股直冲后队,而第三股,约四人,竟如鬼魅般从侧方石壁的阴影中窜出,目标明确至极:被护在中间的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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