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墨香斋里（1/2）

墨香斋位于抚州城西，靠近文庙，并非最繁华的地段，但环境清幽。铺面不大，两开间，门脸是古朴的松木，挂着黑底金字的招牌，字是遒劲的颜体。檐下挂着两盏素纱灯笼，此时白日里并未点亮。门楣上方，刻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墨梅印记，若非有心细看，极易忽略。

墨昭提着竹篮，步履从容地走到铺前。铺子里很安静，隐约有墨香与纸香飘出。她抬步迈入。

店内陈设清雅，靠墙是高大的书架，分门别类摆放着各色宣纸、信笺、湖笔、徽墨、端砚，还有一些常见的经史子集和时人文集。一个穿着半旧青布长衫、戴着圆框水晶眼镜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就着天光，用一把小刷子，仔细地清理一块古砚上的墨垢。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墨昭身上一扫，神色平淡：“姑娘要买些什么？”

墨昭目光掠过他手中那块砚台，又扫过柜台一角随意搁着的一枚镇纸——那是块普通的青玉，雕成卧鹿形，但鹿角的角度，与昨夜玄铁令上墨家玄鸟尾羽的弧度，隐隐有三分相似。她心中微定，走到柜台前，声音不高不低：“想买些写字用的纸。要绵韧些，不洇墨的。另要两支小楷狼毫，一锭‘金不换’的墨。”

老者手中清理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隔着镜片仔细看了墨昭一眼，尤其在她腰间那个半旧的靛蓝荷包上停留了一瞬——荷包口露出的一角粗布，颜色与针脚，是特定的暗记。他放下刷子，慢吞吞地站起身：“绵韧不洇的纸，有澄心堂的仿古笺，也有本地‘玉版斋’新出的云纹笺。狼毫小楷，湖州产的‘小红毛’最是得用。至于‘金不换’的墨……” 他摇摇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紫檀木长盒，打开，里面是两锭黝黑发亮、隐隐透出紫光的墨锭，“那是老黄历了。如今好的松烟墨，以这‘紫玉光’为最，墨色沉，胶轻，写小字最是清晰。姑娘看看？”

墨昭凑近看了看，指尖轻轻拂过墨锭表面，感受着那细腻温润的质地，又拿起旁边一张玉版斋的云纹笺，对着光看了看纸的纹理和厚薄，点头道：“这云纹笺和紫玉光墨，各要一份。狼毫也要两支。”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道，“这墨上的‘紫玉光’三字，刻得颇有风骨，不知出自哪位匠人之手？”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语气依旧平淡：“是鄙号一位老友所刻。他性喜梅花，常在私章边款上留个墨梅小印。姑娘若喜欢这字，柜上还有几方他刻的闲章，可供赏玩。” 说着，他转身从身后博古架下层，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三四枚大小不一的青田石章料，刻着“闲云野鹤”、“寄情山水”之类的词句。他将其一一拿出，最后，盒底露出一枚小小的、单独存放的、刻着“平安”二字的素章。章侧，果然有一枚极小的、绽开的五瓣墨梅暗记。

墨昭拿起那枚“平安”章，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石质和清晰的刻痕，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她抬头，对老者微微一笑：“这章子寓意好，刻工也精，我要了。连同纸墨笔，一并算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