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风雪故人，咫尺天涯（2/2）
“不！不是这样的！昭昭！” 慕容辰急急否认，心如刀绞，“我当时只是觉得林婉静柔弱，你会武功比她底子好，能撑一会！我不知道你会掉下去！我……”
“不重要了。” 墨昭再次打断他，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却清晰无比的厌倦，“过程如何，原因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当初的墨昭，已经死在落霞山下了。”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泪流满面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现在的我，是王家的昭姑娘，是靠自己的医术和双手活下来的墨昭。我有我要走的路，有我要护着的人。二皇子殿下，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清了。”
“两清？” 慕容辰如遭雷击，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判决，“不！不可能两清！昭昭，我知道你恨我，你该恨我！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但是别说不认识我！别离开我！跟我回去！我带你回京！我会用我的一切补偿你！我会娶你！我会……”
“殿下。” 墨昭的声音陡然转冷，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迸射出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刺得慕容辰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请慎言。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回京？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回到你身边，继续做你权衡利弊后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还是做你午夜梦回时，用来安慰自己良知的摆设？”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个子比他矮，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眼中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却让慕容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初的墨昭，爱过你，信过你，也因你而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侥幸活下来、只想平静过日子的人。我不恨你，因为恨需要力气，而我的力气，要用来活下去，用来保护我在意的人。”
她侧过身，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虚掩的堂屋门扉，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殿下，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墨昭。只有桃花村的昭姑娘。错过便是错过，放手，对彼此都好。”
慕容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透过门缝，他看到一个模糊的、拄着拐杖的男性身影，静静地立在堂屋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但那种沉静而内敛的存在感，却如同无声的宣告。
那是谁？是她口中“要护着的人”？是她这半年朝夕相处、甚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
巨大的恐慌和妒火瞬间吞噬了慕容辰残存的理智。他猛地看向墨昭，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绝望而扭曲：“是因为他吗？昭昭？是因为那个男人？！你才不肯跟我走？他是什么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能给你的一切，他给得起吗？！跟我回去！我现在就带你走！”
他失态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墨昭的手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袖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划破了清晨寒冷的空气。不是墨昭动手，而是从旁边柴垛后，鬼魅般闪出一个穿着猎户短打、面色冷峻的汉子（陈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浸过油的牛皮短鞭，精准地抽在慕容辰手腕前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阻住了他的去势。
“公子，请自重。” 陈三的声音没有起伏，眼神却冰冷如铁，挡在墨昭身前半步。与此同时，慕容辰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三道充满杀机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周身要害。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慕容辰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陈三，又看向墨昭身后那无声伫立的黑影，最后，目光落回墨昭毫无波澜的脸上。他终于彻底明白，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会对他笑、对他哭、全心依赖他的昭昭了。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守护者。而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呵呵……哈哈哈……”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然后，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我懂了……昭昭……不，墨姑娘。” 他每退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是我……痴心妄想了。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就好。”
说完最后一句，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小院，冲进了茫茫雪地。寒风卷起他的衣袍和散乱的发，背影仓皇而绝望，很快消失在村道的拐角。
墨昭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去看他消失的方向。直到那踉跄的脚步声彻底被风声吞没，她才几不可闻地，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陈三收起短鞭，对她微微颔首，无声地退回阴影中。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阿夜拄着拐杖，慢慢挪了出来，走到她身边，沉默地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洗得发白的粗布手帕。
墨昭没有接，只是望着院门外空荡荡的雪地，那里只剩下两行凌乱而深深的脚印，蜿蜒向远方，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
“都过去了。” 阿夜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 墨昭应了一声，转身，看向灶间冒着热气的锅灶，“水该开了，我去看看早饭。”
她步履平稳地走向灶间，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重逢与决裂，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穿堂风。只有那微微收紧的、垂在身侧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涟漪。
阿夜站在原地，目光掠过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又落向慕容辰消失的方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弄，随即化为更深的晦暗。他转身，也慢慢走回屋内。
小院重归宁静，只有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来者的足迹，也掩去了所有汹涌过又平息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慕容辰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即便涟漪散去，冰层下的暗流，也已悄然改变了方向。而更远的京城，因他这一趟失控的追寻，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雪，依旧在下。覆盖了来路，也模糊了去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