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风月夜归人（2/2）

陈四海面露难色：“少东家，不是小人不肯尽力。只是……沙狐既然盯上了咱们，换条路恐怕也难。而且，经此一事，小人手下的伙计和相熟的镖行，怕是都怯了。这北境的饭，果然难吃啊……”

沈砚明白他的恐惧。陈四海虽是地头蛇，但终究是商人，求财也惜命。如今牵扯到可能的地方军头与凶悍马贼，他自然想抽身。

“陈老板的难处，沈某理解。” 沈砚沉吟道，“这样，后续的货，我们暂缓。那两批被劫的货，我会按价赔偿给你。另外，沈某在朔方，还需要陈老板帮最后一个忙。”

“少东家请讲。”

“帮我查清楚，沙狐的底细，尤其是他们与赵德彪，乃至……与北漠之间，是否有联系。还有，近日朔方城中，可有其他不明势力在活动，尤其是关注南来商队，或打听‘麻辣粉’、‘奇味轩’的。” 沈砚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推到陈四海面前，“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此事，只你我知晓。”

陈四海看着那张数额不小的银票，又看看沈砚沉静却不容拒绝的眼神，独眼中光芒闪烁，最终一咬牙，收起银票：“好！小人就再搏一把！少东家放心，小人在朔方经营多年，还是有些门路的。最迟三日内，给少东家回话！”

送走陈四海，沈砚独自坐在炭火旁，久久未动。跳动的火焰映在他深沉的眸中，明明灭灭。北境的水，果然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赵德彪、沙狐、神秘的跟踪者、被精准劫掠的货物……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有人不愿看到“麻辣粉”流入雁门关，不愿看到沈记，或者说墨昭的势力，与北境守军产生联系。

是林相在防患于未然，阻挠任何可能支援墨轩的渠道？还是北漠在切断边关守军可能获得的额外补给与士气提振？又或者，是朝中其他势力，在借此打击沈家，或是他沈砚本人？

无论是哪种，他都被卷了进来，无法轻易脱身。而且，他也不想脱身。

墨昭那双沉静却坚韧的眼睛，阿夜身上那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还有“麻辣粉”背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与深远影响……都让他觉得，这场赌局，值得下注。风险固然大，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一封是给抚州沈记总号的密信，吩咐调动资源，暗中调查朔方守备赵德彪及其周边势力的背景与账目往来，并准备第二批货物，以更分散、更隐秘的方式，尝试再次北运。另一封，则是给抚州梧桐巷，墨昭的私信。信中，他只简要提及货物被劫，朔方局势复杂，有人阻挠，但未提具体怀疑对象，只说正在设法解决，让她在抚州务必小心，原料供应与店铺安全需加强，并询问新坊进展。

他斟酌着词句，既不能暴露太多，引起墨昭过度担忧，也要让她知晓北境的艰难，以及……他沈砚正在为此事奔波，并未退缩。这是一种微妙的表态，也是一种无形的绑缚。

写完信，用火漆封好，交给最信任的老伙计，命其以最快速度，分两路送回抚州。

窗外风雪更急。沈砚推开窗，让冰冷的空气灌入，清醒有些发胀的头脑。远处，朔方城巍峨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在这巨兽的腹地，无数的阴谋、交易、杀戮，正在黑暗中悄然进行。

他既然踏入了这片土地，便要做好与狼共舞，甚至被狼吞噬的准备。所幸，他沈砚，从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栓柱。” 他唤道。

“小的在。” 栓柱从外间进来，脸上仍有余悸。

“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拜会朔方城的几位老主顾，还有……按察司的刘大人。” 沈砚语气平静，“既然有人不想我们安静做生意，那咱们就闹出点动静，看看这朔方城，到底是谁说了算。”

他要用沈家的名头和人脉，在明面上施压，搅动朔方城的浑水。同时，暗中让陈四海调查沙狐与赵德彪。明暗结合，方能在这险地，寻得一线生机，乃至……反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