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废旧跑道上的钢铁之殇（2/2）
顾三平猛地解开安全带，踉跄着扑向旁边脸色惨白、几乎虚脱的索菲，粗暴但迅速地帮她解开安全扣，架起她冰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从右后方破洞！快！”沈丽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肋下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强行支撑，指挥着惊魂未定的伊琳娜和李乔伊，“远离机身！到那边轮胎堆后面去！”她自己也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处，冷汗浸湿了鬓角。
谢尔盖和主飞行员费力地从变形的驾驶舱门挤出来。谢尔盖那条合金假肢在最后的暴力蹬舵和巨大冲击下，膝关节连接处明显变形，发出不祥的摩擦声，走路一瘸一拐，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低吼着催促：“快！快走！后面的跟上！”
伊琳娜抱着那个外壳凹陷但似乎完好的终端，小脸煞白，眼神有些涣散，在李乔伊连拖带拽的帮助下，手脚并用地爬出破洞。
李乔伊昂贵的西装沾满油污和沙土，发型成了鸟窝，眼镜也不知所踪，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惊惧。索菲被顾三平半抱着拖出机舱，左腿传来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冰蓝的眼眸在脱离险境的瞬间立刻恢复了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空乘和副驾驶也相互搀扶着，带着擦伤和淤青，踉跄逃离。
众人刚跌跌撞撞地跑到几十米外一堆废弃的、散发着橡胶臭味的旧轮胎后面，惊魂未定地喘息，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带着浓重雾岛口音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圣乔治的胡子啊！我的老天爷！这……这他妈是什么？！”
只见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卡其布工作服、戴着破旧鸭舌帽的干瘦老头，刚从不远处一座歪斜的、油漆剥落的塔台小屋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
他手里还拎着半瓶廉价威士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跑道上那架冒着黑烟、扭曲得如同抽象派雕塑的湾流残骸，又看看轮胎堆后这群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男女，下巴几乎掉到胸口。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满是碎石的地上，琥珀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浓烈的酒味弥漫开来。
沈丽芸靠在冰冷粗糙的轮胎上，急促地喘息着，肋下的剧痛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她看了一眼那惊呆的老头，又迅速扫视这片荒凉破败的机场。
空旷，视野开阔，无处藏身。唯一那条坑洼不平、如同灰色伤疤般通向雾气深处的公路，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死路。
“‘织网者’不会罢休！”沈丽芸的声音带着强行压制的痛楚和斩钉截铁的决断，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无人机只是第一波！后续攻击随时会来，可能更快更狠！我们必须立刻分散消失！”
她的目光快速评估众人：
谢尔盖： 假肢变形，行动严重受限，战力锐减。
她自己： 肋伤加重，行动困难，可以指挥但无法高速机动。
伊琳娜： 惊吓过度，体力孱弱，作为团队的技术核心也从来都没有战斗力。
李乔伊： 毫无战力，惊魂未定。
索菲： 腿伤未愈，移动困难，但对极地追踪手段了如指掌。
顾三平：看起来状态相对最好，除了额角多了个小伤，战力保持，行动力强。
“顾三平，索菲，你们一队！”沈丽芸指向老头停在破旧机库旁那辆锈迹斑斑、仿佛由废铁拼凑成的老式皮卡，“开那辆车，带上这位老先生，”她指了指还在发懵的老头，“沿着路探路！找前方适合隐蔽、能防守的落脚点！评估路况和威胁！索菲，你清楚‘织网者’的手段！”
“带上他？”顾三平皱眉，瞥了一眼那吓得发抖的老头，“累赘！”
“必须带上！”索菲的声音冰冷而坚决，忍着腿痛站直了些，冰蓝的眼眸如同寒冰，“他看到了一切。我们需要逃生路线，化妆后再加上老头，也是一种伪装和保护！”她的语气带着顶级杀手的冷酷逻辑。
“嘿！老头！”李乔伊此刻终于从惊吓中找回了一点“李少”的本色，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努力挤出一个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在他狼狈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他几步走到老头面前，无视对方惊恐的眼神，变魔术般从皱巴巴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沓大面额的欧元现钞，塞进老头油腻的工作服口袋，又摘下自己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镶钻金表，不由分说地套在老头枯瘦的手腕上。
“老先生！帮帮忙！车借我们用用，你给我们指指路！这点小意思你先拿着！等我们安全了，十倍！不，百倍补偿你！给你盖新塔台！买新飞机！不，买游艇！包你下半辈子舒舒服服！”李乔伊的语速飞快，充满了金钱开道的浮夸和不容拒绝的急切。
老头看着口袋里厚厚的钞票和手腕上沉甸甸、金灿灿的手表，又看看李乔伊那张虽然狼狈但依旧带着富贵气的脸，再看看旁边那架还在冒烟的残骸和顾三平、索菲冰冷的目光，浑浊的眼睛里惊恐、茫然、贪婪交织变幻。
最终，在巨大的现实冲击和“钞能力”的利诱下，他哆嗦着嘴唇，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一串同样油腻的钥匙，颤巍巍地递给了顾三平。
“剩下的人，跟我进仓库！”沈丽芸果断下令，“谢辽噶，检查你的腿，尽可能修整；露西，看看你的宝贝设备还能不能用，扫描周围；乔伊，找找仓库里有没有水和吃的，照顾好自己。我们等消息，或者天黑行动！”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顾三平和索菲身上，“保持频道静默，找到地方，发安全信号。小心！”
顾三平粗暴地摇动钥匙，那辆老皮卡发出一阵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喘息和轰鸣，排气管喷出一大股浓黑的、带着焦糊味的烟雾。他跳上驾驶座，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索菲伤腿被重新加固，被搀扶着坐进副驾，那条伤腿小心翼翼地搁好。
看守老头被李乔伊几乎是“塞”进了狭窄的后排座位，抱着他那半瓶幸存的威士忌，缩成一团，眼神依旧充满惊恐和茫然。
顾三平挂挡，老皮卡颤抖着、颠簸着，发出全身零件都在抗议的“吱呀”交响乐，驶上了那条布满坑洼、通向未知浓雾的唯一公路。车身每一次颠簸都让索菲眉头紧蹙，也让后座的老头发出压抑的惊呼。
后视镜里，沈丽芸等人相互搀扶着，正走向那座如同巨大怪兽遗骸般幽暗、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仓库。李乔伊还回头朝皮卡方向挥了挥手，嘴型似乎在喊“靠你们了！”。
顾三平收回目光，全神贯注地握紧油腻的方向盘。探路？带着个瘸腿的疯婆子和一个吓破胆的老头……这组合真他妈绝了。
他瞥了一眼副驾上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索菲。希望这疯婆子的经验真能救命。
破旧的皮卡在荒凉的公路上颠簸前行，如同一艘驶入浓雾之海的破船。两侧是低矮的、被海风侵蚀得毫无生机的灌木丛和荒芜的田野，更远处是灰蒙蒙的山丘轮廓，被越来越浓的雾气吞噬。
车内弥漫着机油、尘土、廉价威士忌和索菲身上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前方的道路蜿蜒曲折，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深处，未知的危险如同蛰伏的猛兽，在每一个弯道后等待着他们。
车窗外，是雾岛王国永恒的阴郁天空和压抑的海岸线，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